闻子川目的达成,一进淋浴房就来了力气:“我给你唱个歌吧?”
程斯宙无语,却又忍不住笑:“赶紧洗吧小祖宗,洗完我还得洗。”
淋浴房里水气氤氲,透明玻璃映出修长匀称的身体曲线。
闻子川隔着雾气看向程斯宙,就着稀里哗啦的水声伴奏,唱起一首特别特别老的老歌来。
“月落乌啼总是千年的风霜,涛声依旧不见当初的夜晚。今天的你我,怎样重复昨天的故事?这一张旧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1]
程斯宙皱着眉头笑:“你这什麽品味?都赶上我爸了。”
“赶上你爸就对了。小时候,我家有个收音机,我妈把磁带放进去,一打开就开始唱这歌,我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会哼它了。”
“怎麽突然怀旧?”
“不知道,就觉得高兴,”闻子川捋了捋脸上的水,“我妈说,那时我一听这首歌就笑,还在床上一下一下地打拍子……”
程斯宙脑补着他描绘的场景,心底涌起久远的丶平静的欣喜。
子川的歌还在唱着,歌声恬静柔和,如同带着清香的暖风,吹遍了长满蒲公英的寂静山峦。
他从窗台一隅望向屋外,又下雪了,一时琼英谢幕,天地落白。
他们就这样,在一个悄无声息的大雪夜里相拥而眠。
灯远的冬天虽然寒冷,下雪的时候却不多,天地间混沌空无的白搅乱了梦境与现实的界限,叫人分不清孰真孰假。
“喂,爸?”程斯宙迷迷糊糊中接了个电话。
“蒋老出事了,来一趟医院。”程雪呈的声音比冬夜还要冷。
“师父?!他出什麽事了?”
“车祸。”
车祸?!
程斯宙惊出一身冷汗,再听时,已是阵阵忙音:“爸您说清楚啊,爸——”
猛地睁眼,卧室里静悄悄的,只有空调的待机灯散发着幽微长亮的光。
“呼……”程斯宙松了口气,心道果然是梦,就说老程心高气傲,有事也是托王女士向他转达,不可能亲自给他打电话。
子川还在睡,可能昨晚累坏了吧。
“宙哥。”意识到身边人挪出了被窝,闻子川揉着眼喊了一声。
“还早,你再睡会儿。”程斯宙亲了亲他的脸,起床穿衣服。
闻子川闭眼环上他脖子,恋恋不舍地蹭了两下,才迷迷糊糊地答应了。
越到年底越不想上班,然而这最後两天,程斯宙不仅得去,还得仔仔细细地把手头的工作收个尾。
他欠身替闻子川掖好被角,轻手轻脚走出了卧室。
起床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找手机。
程斯宙在客厅看见了两部摆在一起的手机,一模一样的款式,其中一部的充电线不小心扯松了,白充了一晚上,这会儿已经没电关机了。
划开另一部,自己的大脸出现在了屏保上,一看就知道闻子川的。
程斯宙在心底无声地哀嚎,果然只有自己才是这个家的正宗倒霉蛋儿。
幸好每天养成的生物钟管用,不然睡过去了,上班都要迟到。
他插上电源,摁下开机,屏幕上骤然弹出十几个未接来电,一阵高频震动差点让他直接把手机扔了。
“什麽情况?”
往下滑动时,他不禁头皮发麻,未接来电一多半都是他爸打来的,从凌晨直到天亮,一连打了十多个,而只有昨晚响了两声就停了的那个,是师娘的号码。
师娘怎麽会打电话过来?!难道师父真的……
程斯宙不敢细想,深吸口气,试图从混乱的思绪里理出个线索。
要师父真出了事,师娘不会第一时间联系他吧?她肯定会找他爸妈,以最快的速度把师父送到医院。
那他爸给他一连打了十多个电话,又是什麽用意?
程斯宙不敢回拨,犹豫再三,他打给了俞明。
“喂,俞师哥,那个……”
“来一医院吧,大家都在。”
“是师父他……?”
“嗯。”
俞明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如果他对某件事判定为重要或紧急,那就绝不容忽视和轻慢。
程斯宙了解他,光凭他的言辞口吻,就已让人感到无法平抑的紧张。
“我马上到。”他挂断电话,以最快的速度往一医院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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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1]歌词引用《涛声依旧》词作:陈小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