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子川曾问过程斯宙,能不能不要坐冷板凳,去找一个薪资更高丶更有社会地位的工作。
而现在,他只觉得自己想得太浅,他把程斯宙的信念和担当,看作了他对原生家庭的愚孝和妥协,他自以为了解他丶迁就他,但事实上,他一直在逼迫他作出违背本心使命的选择。
毕竟人活一世,理应有更高的追求,若囿于小情小爱,那实在烂俗至极。
“闻……”皮诺特见他出神,在他眼前晃了晃手,“那个……我可不可以,喊你哥哥?”
“啊?可以,当然可以!”闻子川知道她对闻家没什麽归属感,原本没想让她改变称呼。
但皮诺特在这方面分得很开,她认为抛弃自己的是生父生母,与当年同样也是小孩的闻子川无关。
毕竟中国文化很讲究缘分,她觉得能与闻子川以这样的方式重逢,也证明了亲缘血脉之间不可言说的缘分。
“哥,你要原谅我,没有办法称呼闻铎为爸爸。”皮诺特定定看过来。
“没关系,你不用为这种事惭愧,他只是生了你,又没有养过你,”闻子川无奈地笑,“不是有个成语,叫‘大义灭亲’麽?如果他做了错事,我们也不能为他的错误买单。”
既然别人都是继承者,他不是,那他至少要弄清楚一切,把犯罪者交给受害者,只有受害者才能选择原谅或者不原谅。
“哥,你看,我已经找到了所有与赛诺当有关的信息,但是,当地从事文物交易的公司太多,没有办法锁定到某个人。”
“他在国外应该不叫闻铎,他英文名好像是……Aldrich。”
皮诺特疑惑地摇了摇头:“国外和国内不一样,整个赛诺当,名为Aldrich的人有很多。唔,我想打个电话给莎莉姑姑,请她帮忙留意。”
“莎莉姑姑是……?”
“莎莉是秦爸的助手,曾在赛诺当工作过几年,协助秦爸收购文物。不过莎莉姑姑年纪大了,有些时候会记不清事。”
“我们现在要弄清楚的,是闻铎在国外究竟是什麽身份,对麽?”
“对,哪怕我们要与他谈判,也要拿到更多的筹码,这是秦爸教我的。”
“你稍等我一下。”
上回与程斯宙见面後,闻子川也知道了那夥“盗墓贼”。
如果盗掘龙脊山古墓的与绑架蒋安仪丶索要六耳瓷簋的是同一拨人,那是不是可以先跳过闻铎,锁定这夥盗墓贼的身份?
闻子川打开手机相册,把紫金釉六耳瓷簋的照片丶程斯宙发来的碎瓷片照片全部调出来给皮诺特看——其实他早就想问问她,既然她能捐赠那麽大一批文物给灯远博物馆,是不是对文物也很有研究。
可那时他已经离开第二声,很快又签约星宇飞鱼,翻年就进了剧组,忙起来就没顾得上。
皮诺特听完他的讲述,又看了看六耳瓷簋的照片:“好怪的瓷器。”
“你能看出它有什麽特殊含义吗?”闻子川问。
“不是常规器形,我也没有见过,不过,它的釉色,紫金釉对吧?去年我捐给博物馆的那批文物里,也有几件紫金釉。”皮诺特说。
她操作电脑,打开另一个文件夹,调出已捐赠的文物档案。
“那这几件紫金釉瓷器,有什麽特别吗?”闻子川又问。
“这几件倒是常见的宋代瓷器器形,非要说特别的话,秦爸提过,说它们虽然不産自官窑,但釉色特别漂亮,一定是技术非常先进的民窑才有可能做到。”
涉及到瓷器的器形和釉色,皮诺特的知识储备远不及秦之寒,很难说得全面。
闻子川定定神,把这个思路赶出脑海,如果单从瓷器上能找出线索,程斯宙和俞明应该早就发现了,所以关键应该在人不在物。
要从人的身上下功夫,他就得想个办法,再见闻铎一面。
“我想,借一件东西。”
“什麽东西?”
“能让闻铎主动坦言身份的东西。”
“主动坦言身份?”
“当年他不甘心在林家铺子做学徒,到国外发展,既是为名,也是为利。如果他在国外能够名利双收,大约也不会回来。而他一回来,就结识了魏总,多半还是为了名和利。魏总不养闲人,他想要在国内站住脚,肯定得证明自己吧?我们就给他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我明白了,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