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滋啦啦的电流声划过,吴慈生沉默着,呼吸的微弱气流从麦克风这头传递到另一头,这种奇怪的沉默使得另一头听衆原本喜悦的声音也变得犹豫起来。
“吴生老师…”
“您…怎麽了?”
下一秒,耳机里传出一道温润男声:“很抱歉,我这边的麦出了点问题,我是说…我现在当然也挺好的…”
那声音乍一听和第一次连线时别无二致,细听又觉得似乎不太一样,似乎带有一丝丝说不上来的情绪。
“感谢来电,祝您生活愉快…”
没等女声开口,接线被切断。
吴慈生唇边挂着笑,继续用相差无几的平和语气倾听下一位接线人的烦恼,导播的疑惑则从另一边耳麦传出。
“吴老师今天是怎麽了?以前可从来不会主动切断观衆的连线…”
吴慈生没有回答,依旧保持自己平时的工作节奏,直到结束与所有排队听衆的连线後,这才在中间休息的空档才回复了之前的疑问。
“没什麽,不小心碰到的。”
而这个时候,他的同事早忘了之前曾经问过吴慈生什麽问题了,迷茫地嗯嗯了两声也就过去了。
吴慈生取下耳机,无声地静坐着,凝视着眼前的一片虚无。
恍惚中,心中竟分出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吴慈生”,那位模样更是年轻,他用尖锐刻薄的语气嘲笑他怯懦胆小,居然不愿意面对触手可及的真相。
“为什麽不愿意试一试?”
“为什麽不敢试一试?”
吴慈生在心里平静答:“他说的那些,你真的相信吗?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他评价:
“那简直是一个甜美的陷阱。”
虚幻的身影继续开口:“我知道,他说的可能是真的,可能是假的,可能有别的什麽目的,但这重要吗?”
“现在你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而他身上也有你想要的东西,所以你打算怎麽做呢,继续安于现状吗?当个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吗?”
“难道说你要一辈子保持现在这样死水一样的生活吗?”
当然不愿意!
这个问题完全不需要思考。
回答浮现的下一秒,
那道身影似一阵薄雾般消散了。
一间不大不小的播音室里,面容俊美目不能视的盲人向导细细数着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他清晰听到自己胸膛处心脏的搏动,虚无缥缈的时间在他的一呼一吸间变得无比具象化。
他没看手机,却拥有极准确的时间感,他猜测距离下午六点三十分还有十五分钟,还有十分钟就会听到门被推开,然後是同事对他说下班的声音。
按照以前的节奏,他应该笑着对同事说知道了,然後握着盲杖一步步离开电视台,途中会经过一家连锁超市,他会购买一点新鲜水果,给伴侣发去一条信息,再沿着既定路线回家。
路上会经过两个路口,其中一个正在修路,时不时会出现陌生的路障,他需要更加小心注意每一步。
到家後开始洗手,清洗水果。
等切好水果,差不多自己的伴侣也快回来了,俩人再就着今天的生活聊一些有的没的,然後再并排躺在同一张床上互道晚安後入眠。
自从眼睛失明後,他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一直是如此一成不变的生活,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在吴慈生思考应该迈左脚还是右脚时,一道提示音突兀响起。
他摸索着在台面上找到正在充电的手机,拔下充电线,手机提示音开始自动播报已充电到百分之百。
通过指纹解锁屏幕,吴慈生靠着记忆精准点开新消息一栏,通过屏幕语音提示得知是伴侣程源发来的消息。
他戴上耳机,程源的嗓音从耳麦传来:“现在这个点,应该下班了?我刚好路过,顺便过来接你下班。”
伴侣以前也不爱出门,大概从什麽时候开始,他会时不时就来“顺便”接自己一起下班呢?
好像就是从接到那段「录音」开始,从那个陌生哨兵的出现开始…
似乎冥冥中有什麽看不见的东西正在悄然酝酿成型,而身处其中的吴慈生却对此一无所知。
他淡淡回了一个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