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松风无助地转头看向母亲。
他的母亲正在弱智地疯笑,浑然不明白发生了什麽事情。
她眼歪嘴斜,眼神浑浊,身上不知从哪摔出的伤口正腐烂发臭,身上套着算不上衣服的破布袋。
这就是他的父母。
至于贺松风的美丽,更是降临在这不幸之家的另一种不幸。
贺松风所有的无妄之灾,都是他这副人人艳羡丶爱慕的美丽所招来的。
贺松风没理人,他们自讨没趣,不再说话。
一行人走了一截长长的路,阳光暴晒,肤色肉眼可见红得像毛细血管爆了似的,汗珠黏着前胸,贴着後背,湿漉漉丶黏糊糊的恶心着所有人。
几个护送的人脸上开始浮现出不乐意。
“喏,会长在礼堂等你,我们还有事就送到那去了。”
他们给贺松风指了个方向,便自寻出路去,总之不要继续再这条暴晒的路上走下去。
贺松风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想等会怎麽说客套话。
没人在他边上叽叽喳喳,他反倒脚步轻快的走起来。
礼堂的大门没有打开,侧边的小门开了一条缝。
礼堂内部的灯完全打开,礼堂里,比太阳正盛的午後还要耀眼。
不过情况和贺松风的设想産生了巨大偏差,这里没有人等着看他授封,只有程其庸。
璀璨的大灯明晃晃地把礼堂舞台正上方上的男人,照出锐利清晰的轮廓线,所有阴影无所遁形。
程其庸在台上等他。
贺松风快速调整心态,他不慌不忙穿过寂寥宽阔的观衆席。
想象着如果这里坐满了人,该是如何一副艳羡的模样,注目他一步步走上台去,发出奉承地鼓掌欢呼声,庆贺他一届贫困生竟然成为学生会的一员。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也是闻所未闻的稀罕事。
以至于在来的路上,那几个护送的人连连向他发出匪夷所思的询问丶质问。
加入学生会对贺松风没什麽好处,只是他都把会长睡了,再多睡一次就能换来一个虚假头衔满足虚荣心,何乐而不为?
程其庸也知道他们之间的交易不够光荣,于是这场授封仪式下空无一人,没有人来观看祝贺。
但是那又如何?
贺松风有着极强的自我幻想安慰。
他闭上眼睛,走一步,想一步。
“哇塞——!”
“好厉害,学习成绩那麽好,长得还那麽漂亮,我都要被他璀璨的前途亮得睁不开眼睛了。”
“恭喜恭喜,贺松风你以後一定要成为会长,我知道你可以的!”
鼓掌,狂笑,恭贺。
此起彼伏,似浪潮把这空荡荡的房间灌满得毫无落脚地。
虽然一睁眼,就从云端掉进地狱,但不妨碍贺松风快乐过。
程其庸让出演讲台的中心位置,他左手拿着贺松风的申请表,右手端着印章。
贺松风站过去。
裤子被脱了,他的腿被一只有力的手托起来,垫在演讲台的台面上,又是这样熟悉的姿势,只是这一次没有镜子给贺松风自我安慰。
贺松风跟程其庸讨价还价,“可以不擡腿吗?怪怪的,不像授封像是……姓爱表演。”
程其庸掐住贺松风的下巴,拧成侧头姿势,一个吻强势钻进来。
这个吻的进攻性太强,吻得贺松风两只手掐在演讲台的两边,指甲几乎要刻进木头里,划拉出尖锐的噪音,指缝被木屑占满。
贺松风的腿如愿放下。
他上半身的衣服整齐干净,两只手规整的撑在台面两边,目光坚定地看向正前方。
在贺松风的幻想里,他就保持这副完美无瑕的模样,在衆人热烈丶敬仰的瞻望中——
不再是死爹疯妈无家可归的农村孤儿,是人人羡慕的三好学生。
如果没有背後那个庞大的男人,像一辆前四後八的大卡车,试图冲过不合尺寸的山洞,招来剧烈震颤的话,这个幻想会更加完美。
贺松风忍着声音,坚定地发表他准备了一路的演讲词,即便台下空无一人,甚至在爆亮的顶灯灼烧下,连鬼魂居住的阴影都被全部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