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日
如棠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车。也许因为看到他淋了雨,怕他弄湿後座,网约车司机在面前停了停,又取消订单开走了。如棠站在树下给家里的司机打电话,他知道司机下午要接自家小孩放学,所以一直避开这个时间段麻烦他,但今天躲不过了。
司机很快到了,撑着伞下车接他,他靠在後座,司机贴心地开了除湿,又给他拿了毛巾和毯子。温暖的风吹拂在脸上,可他还是冷,他一遍一遍给商柘希打电话,手机放在耳边听对面的声音,商柘希也一遍一遍挂断。
他故意的,他不想跟他讲话了,如棠给他发微信消息,抖着手打字。
“你听我解释。”
“接电话。”
“哥哥。”
如棠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我是被逼的,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太无力了,他只想见到他,看到他,他才能觉得安心,不然他说不出口。
“商柘希。”
“你别不理我。”
商柘希不回消息,他只能又接着打电话,司机担忧地看後视镜。如棠麻木地打了一遍又一遍,抱着手机像抱着救命稻草,终于回到了家,如棠找到了文姐,要到了她的手机。他用文姐的手机打过去,商柘希终于接通了,如棠哽咽着找回声音:“你听我说……”
他还没说完,商柘希挂断了电话。
如棠绝望地看着手机,他真的不理他了,不信他了。他又拿自己的手机打一遍,这一次,商柘希关了机。文姐不知道发生了什麽,她看如棠的样子不同以往,只能干着急,在一旁轻声安慰。
如棠什麽也听不进去,失神发怔。
“我要去新加坡。”
“现在就去。”
“我去收拾行李!”
如棠拿定了主意,眼里终于有了一丝亮光,文姐拦不住他。
如棠立刻订了机票,最快的飞机要四个小时之後出发,他洗了澡丶换衣服,努力吹干头发。如棠打开抽屉找好了证件,又打开衣帽间找衣服,没有一刻停下,备好行李箱才花了半个小时。
离起飞还有好久,如棠再次打开行李箱,又接着整理。他没想过要在那边待几天,也许会多待两天,昨天商柘希还说他忘了多带一套睡衣。如棠跑到商柘希的卧室取走一套,放在自己床上仔细叠好。
他们有好几套一样的睡衣,有一套是他们在香港逛街看中的,尺码也刚好合适。商柘希说很幼稚,但其实穿起来很清爽,有少年感。如棠一板一眼叠好了,不太满意就又把睡衣摊开来,他看着那件睡衣,慢慢俯下身。
他把脸贴在了睡衣的胸口。
一个小时後,如棠穿好外套准备出发去机场,有不速之客登了门,文姐只好来问他意见。莫连成是带了礼物来的,如棠想了一下,决定花十分钟送他走。莫连成进了门,一见他,吃惊说:“如棠,没有睡好吗?”
他心不在焉,莫连成看到行李箱又吃了一惊,说:“你要出远门?”
如棠淡淡说:“去新加坡。”
莫连成哦了一声,说:“找你哥吗?”
如棠看他一眼,“你怎麽知道的?”
莫连成笑了笑,接过文姐托上来的茶水,说:“我说呢,昨天欣然去了新加坡。”如棠木然不动,好一会儿才说:“是吗?”莫连成又说:“我昨天看她朋友圈定位是在滨海湾的酒店,你哥也住在那边吗?”
如棠没说话。他今天太异样,莫连成担心说:“如棠,你没事吧?是不是我说什麽话让你不开心了?”
“我胃不太舒服。”
莫连成说:“那还要赶飞机。”
如棠笑说:“算了,不去了,我在家休息吧。”
如棠把手放在肚子上,突然很想吐,莫连成坐到他身边给他倒水。如棠胃一阵绞痛,伸手接水却打翻了杯子。莫连成手忙脚乱扶他,如棠想要站起来,忽然浑身无力地跌在沙发里,失去了意识。
商柘希在新加坡多待了一个星期,一直忙完工作的事。文姐亲自开车到机场,路上跟他交代这一个星期的事。如棠生了一场大病,请了假在家休息,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画画丶做雕塑,商柘希扭头看着窗外,脸上看不出什麽。
这一个星期商柘希对如棠不闻不问,一个电话也不接,只通过文姐了解如棠的情况,可文姐怎麽管得住如棠。如棠是待在家里不错,但他着了魔一样,不肯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一句话也不再说。
天冷了,商柘希换了长风衣外套,更显得消瘦。这栋房子好像从来没这麽冷寂过,冷风把树叶卷下了台阶,厨房每天开火,但如棠不下楼吃饭,只吃文姐送上去的一点面包和水,餐厅整洁得吓人,没有活人气。
商柘希看了看四周,好像已经不太认得这个家,他往楼上走,来到了画室门口,手握上门把又松开,低头看地板上金质托盘里的面包,看起来今天连面包也没吃。商柘希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弯身拿起托盘,终于推开了门。
如棠拿着油画笔,对门口的动静不闻不问,他没看到商柘希,馀光都没有瞥到一眼,可就像有某种感应一样,如棠慢慢停下了笔,回头看过来,商柘希也站在原地不动,看着他。如棠看他一眼就继续画画,手在发抖,也强迫自己专心。
商柘希站在桌子前,把面包撕成一小片,拿到了如棠面前。如棠不看他,商柘希就拿起那一小片面包,喂到了他嘴边,仿佛他还是要照顾的小孩子。如棠别开脸,商柘希捏住他的下巴,强行把面包塞进去。
商柘希不让他张嘴吐出来,如棠被呛得咳嗽,迫不得已咽了下去。商柘希还要喂他,如棠打开他的手,商柘希扔掉面包,连托盘也掀翻在了地上。清脆的一声,托盘完好无损,却又像有什麽碎掉了。
如棠垂着头,说:“你还回来干什麽?”
“你是不想看到我,还是不敢看到我。”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你先回答我的话。”
“有什麽好回答的,你不是不听吗?”
“听你编谎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