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又英俊的男人。
赵现海回过神,又觉得没必要想,反正他要的是人,他得手了这些日子,已经玩得很有兴致。
“商总已经到了吗?”
“到了。”
包厢门打开,赵现海驻足,跟着看过去。
商柘希坐在那看菜单,漆黑的手杖搁在一旁,人是清瘦了不少,还带点病弱气,但垂睫的侧影依旧给人留下心机深沉的印象。赵现海心道,自己一定是杯弓蛇影了,觉得那尊石膏像商柘希。
半个月之前商柘希出了场车祸,人一直在医院修养,秘书天天往医院跑,工作也没停,难得约出来一次吃饭谈事。
商柘希是清净了不少,可明争暗斗一直没消停。集团股价暴跌,靠商柘希的分公司成功拿下的收购案才力挽狂澜,商柘希就在最重要的关头出了意外,怎麽不让人多想。外人不清楚商家内部出了什麽事,但都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董事会流传,商柘希的车祸跟商永光养的“三姨太太”有关,还没母凭子贵,家産先争上了,又流传,那一位正经“太子”也出了事。多少双眼睛看着,又多少人想要商柘希真的跌落下来。
好在商柘希的腿没落下病根,只是暂需手杖来代步,人也还有精神气出来谈工作。
“好久不见啊,商总。身体好多了吗?”
“好多了,多谢关心。”
“今天能喝酒吗?”
“不能够舍命陪君子。”
“听说你跟周小姐好事近了?”
“没有的事。”
桌上衆人一一寒暄,商柘希微微笑着,也一一回应。
“怎麽就出车祸了?”
“雨天路滑。”
商柘希轻飘飘回答。
只是在无人在意的角落,商柘希拿菜单的手一瞬间用力握了起来,怎麽也不像可以轻拿轻放。
当时实际的情况是,他在如棠的房间坐了很久,他第一次有了无法活下去的念头。他认为自己知道如棠去了哪,他无法接受如棠走老路,也无法接受如棠不要自己就这麽离开。连商柘希自己也说不上,那天晚上他怎麽会真的不想活了。他好恨自己,没保护好如棠,他恨自己没用。
恨到失去了理智。
明知道车被人动了手脚,可他开了出去。他想要开车把他找回来,也想,不如就这麽去死算了。
全世界向他压下来,方向盘失控,破碎的玻璃片冲出去,树梢枝头伴着狂暴的唰唰雨声,在雨里,汽油味和鲜血味也淡了,仿佛只剩雨的味道。他的身体要被压成碎片,可也不比心更痛。
没有人来,四下只有黑暗。
他一个人躺在雨水里,五脏六腑都要疼得碎了,那个疯狂的念头还没停,也许他死了,如棠就会出现来看他。如棠会扑到他怀里,为他流泪。只有他的眼泪可以让他活下去。可是,如棠不要他了。
他好恨他。
他恨如棠。
太恨他了,恨到不想再看到他。
第二天,商柘希终于在病床上醒来,眼神还是空洞洞的,像是不知道自己在哪。
秘书和律师都在床边,等医生检查完没问题,律师说:“这一招以身入局也实在太险了,怎麽没提前跟我们商量一下,商永光已经全把怀疑放在她身上了,他应该不会对公司动手了。”
病房里静得可怕,商柘希觉得自己像是听到了蝴蝶拍动翅膀的声音,那声音跟着耳膜鼓动,他转动眼珠,看到风在鼓动窗帘。
他又看到了他们,他回过了神。亲信以为他毫无感情地下了一步棋,让商永光不敢有夺权的动作,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在他按部就班的人生里唯一的失控。那个疯狂的雨夜,他差一点就真的死了。
可他这步棋,也下成功了。
天亮了,他清醒了,就又变成那个可以步步为营的商柘希。“面包是我的肉,葡萄酒是我的血,我的肉真是可吃的,我的血真是可喝的。吃我肉丶喝我血的人常在我里面,我也常在他里面。”
“上菜了,来来来。”
“酒放这边吧。”
玻璃轻碰的声音让人觉得有什麽东西在破碎,可桌上衆人齐聚,其乐融融,哪有什麽好碎的。赵现海十分客气,给商柘希倒了杯茶,他们聊了一会儿了,赵现海负责说,商柘希负责听,商柘希话少。
他那四平八稳的气态,给赵现海留下深刻的印象。
“我这边有一个项目,拿地一直不顺利,听说你跟云天的阮总有一些交情……”
“我可以为你问一句。”
“如果事成的话,一定让小商总多分一杯羹。”
“是吗,那我可不能错过了。我也一直想跟赵总多认识一下。”
商柘希笑着坐直了,给赵现海倒一杯酒,推过去。两个男人各怀心思,拿杯对视,葡萄美酒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