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相貌,除夕宫宴结束后父亲回府时提到昭王殿下相貌极肖圣上。初见时他未曾细看,现下细细看来并不觉得像。较之圣上,昭王眉目更加清俊柔和,特别是那一双桃花眼流出的眸光看起来都更为清亮多情。
蒋培风的出身、容貌和才情打小就是吸引众人目光的,他都已经修炼到无论何人以如何目光看他都能不动如山,但接收到昭王殿下扒在自己身上一路未撤的目光时,却感到有些不自在——被殿下目光扫到之处像是被火焰燎烤。
蒋培风并未动气,那双桃花眼看着他的神情是那么热烈真挚,并无任何轻佻冒犯之意。
游春赏景自古便少不了诗词点缀,今时亦然。在玩了几轮“春”字飞花令后,便有一位儒学名士提议不妨在场诸人饮酒联句以不负今日春光。
崇安帝平日也颇好辞赋,他当即应允并唤相王引出头句。相王作为嫡长,自是从小受诗画熏陶,也算满腹才情。
只见相王起身行礼,道:“那儿臣便献丑起个头句,就‘春阳破雾洒新枝’吧。”
众人当即纷纷夸赞,崇安帝更是抚掌不吝夸奖,相王一笑:“父皇谬赞了,论诗才儿臣自是不及四皇弟的。”
崇安帝:“既然如此,那下句便由晟儿接吧。”
怀王殿下的诗文可是得过名家称赞的,对句诗自然不在话下。
“那儿臣便接‘风暖泥融草木滋’,以示万物复苏生机盎然。”怀王起身行礼后缓缓道。
此句一出,更是满堂啧啧叫好,隐隐还能能够听到周遭臣工议论道:“滋这一字甚好,可谓神来一笔。”
陆昱有些头大,飞花令什么的只需吟出前人诗句他还能勉强应付,这自作辞赋他可真心不擅长,今日怕是要出丑。
半年前懵懵懂懂回来的时候,因为和宫廷的矜贵格格不入已经出了不少丑了,他早已习惯,按理不多今日一桩。
但是……但是今日,他不想出丑,不想在蒋培风面前出丑。
此时接句的指令已传到安王殿下处,只见他沉吟片刻:“燕来莺至声初破。”
又是满堂彩,没想到他这位皇兄不仅音律可为翘楚,辞赋也不遑多让。
陆昱抬头,蒋培风的赞赏笑意便刺进了他的眼中。想到坊间传闻这二人平日以音律会友,以辞赋相交,如果以后蒋家真的扶持二皇兄获得那至高之位,蒋培风定会是他的左膀右臂,届时君臣相和,必是史书佳话……
陆昱心中升腾起他也难以形容的不忿,他极不喜安王,其余皇兄想要什么至少并不遮掩,只有安王,一副跳脱五行红尘之外的模样,但一旦获得权柄却又死死抓牢,简直虚伪至极!
正想着,只听安王殿下唤他:“接下来,五弟请吧。”
果然要出丑了,陆昱只得硬着头皮起身,向御座方向行礼认罚,饮下一盏新酒。
按理来说,这次春游踏青本就是散心赏景,这联句作诗也仅是游戏消遣。翼王殿下素来也是不善辞赋,一般这类联诗的场合都不会指他,既然这次昭王殿下也已经坦承不通辞赋,并饮酒认罚,那之后也不会过多为难苛责。
但后面数轮联句,竟几乎次次都会点昭王接句,可谓恶意昭彰。
昭王回宫半年,鲜被君王召见,薛家态度也半推半就,都让这位亲王立场相当尴尬。
看着陆昱一次次认罚饮酒,别说旁边的薛述早已经脸色发沉,就连蒋培风也面露不忍。
又是几轮之后,眼看崇安帝的脸色也逐渐难看,相王终于纡尊降贵起身替昭王求情。
陆昱跪伏在地,周围草木青葱依旧,流水潺潺未改,但刚才让陆昱心旷神怡的景色现下却显得如此面目可憎。
他想到了蒋培风方才对安王面露赞赏,然而自己却只能一盏一盏在他面前咽下苦酒。
不想在他面前出丑,却偏偏就是不能如愿,真是…恨啊。
崇安帝道:“行了,老五,朕怜你以前过得辛苦,文辞欠缺,今日不欲重罚你,回去以后禁足十日,好好给朕想想日后如何不要再让朕失望!”
“谢父皇开恩。”陆昱下拜,眸光晦涩难明。
——权力。
他抬头微微一顿:“儿臣自知才疏学浅。”
——还是得有权力。
“听闻蒋少卿博文强识,文采斐然,儿臣斗胆恳请父皇下旨让儿臣能够向蒋少卿请教。”
——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忍耐,所有的欲望在权力面前皆可悉数填平。
崇安帝听罢看向蒋培风:“培风可愿?”
昭王殿下因为饮酒数盏已经面颊晕红,那双桃花眼也泛起粼粼水光,但潋滟水色下却又隐隐燃着不熄的火焰,那目光是如此灼灼。
蒋培风心下一动,向着昭王微微弯了弯唇角,露出清浅笑意,回答道:“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