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实在晚了,万籁俱寂,整个中京都陷入了深眠,连裴实也在躺下以后沉沉入睡。
裴知行就这样安静的,在黑暗中睁着双眼,一刻钟,两刻钟。。。。。。任时间悄然流逝。
良久,他仿佛再也忍不住一般,掀开锦被,径直下了床。
因为才退了热,裴知行站起身时,脑袋晕了一瞬。他连忙扶住一旁的小几,待晕厥褪去,随便扯了间外衣披着,就往外面走去。
路过外间,裴实睡得熟,呼噜声阵阵,丝毫没有察觉裴知行从他身旁经过。
推开门,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檐下的灯笼还亮着,昏黄的光晕在夜色中晕染开来。裴知行觉得寒冷,紧了紧自己的外衣,将门拉上便往院外走去。
他没提灯笼,就着浅淡月色往前走着,身形清瘦。
“夜深寒凉,世子去往何处?”身后女人声音淡淡。
裴知行脚步一顿,神情怔了一瞬。他缓缓转身,就看见那个站在夜色中的身影。
奚九身形高挑修长,一身黑衣,宛若融于夜色的暗影。她的脚步是无声无息的,何时出现在院内,裴知行都全然无知。
二人四目相对,眼神交缠。
裴知行看着她,喉咙有些涩,良久道:“我。。。。。。”
他要说什么呢,说醒来看不到她,想要去找她,可话到嘴边,裴知行怎么也说不出口。
“屋里烧着地龙,我嫌气闷,便出来透口气。瞧见今夜月色澄明,不由驻足欣赏一番。”
“原是如此。”奚九道。
“你为何在这里?”裴知行又问。
“世子身体抱恙,属下今夜守在外面,护卫您的安全。”奚九恭敬道。
随后奚九又道:“既如此,就不打扰世子赏月。但夜里更深露重,您的病还未痊愈,世子莫要在外面待太久。”
夜色太暗,奚九又站在暗处,裴知行看不清奚九脸上的神情。但他能感觉到奚九的客气,自从半年前那一别,两人的关系不复从前。
裴知行穿的单薄,夜风一吹,衣摆飘荡,衬得人愈加清癯。
不知是风太冷,还是情绪起伏,裴知行的鼻子很酸。他直直的看着奚九,目光倔强。
院内的气氛沉默凝滞,
奚九拱手行礼,转身就要消失在夜里。
裴知行却突然叫住她:“奚九。”
奚九脚步停了下来,转身拱手道:“世子还有何事吩咐?”
裴知行胸膛起伏,情绪翻涌着,又被他强制性的压了下去,尽量语气平静。
“奚九,你讨厌我?”
裴知行直直的看着奚九,言辞犀利,坦率露骨,不留一点迂回婉转的余地。
奚九眼眸低垂,眼底闪过看不清的情绪:“属下不敢。”
裴知行却一步步走向奚九,直到他走到奚九的面前,奚九才发现裴知行眼尾微红,眼底湿意弥漫。
“就因为那日我拦在你的马前,我说我喜欢你,想要与你一同前往边疆,你就开始避着我,要与我撇清关系?”
若真是主子和下人,撇清关系这话就有些重了。
奚九立刻拱手道:“属下不敢。”
“你不敢?”裴知行冷笑一声,道,“你不是已经这么做了吗?”
去边疆以后断崖式的失联,给她写了很多信,她从来不回。就算回来以后,还是这样不冷不淡的样子。
仿佛过去,二人的情谊全然不顾。
裴知行在中京想了又想,念了又念,仍旧没有办法接受奚九态度的转变。
“为什么?”裴知行的眼眶越发红。
奚九沉默着,一言不发。
裴知行陡然想起谭祁说的情郎,谭祁说她又不是去找了情郎,可如果是真的呢?
“你有了别的欢喜的人?”裴知行的声音平静,可是尾音的轻颤,仍旧泄露了他的心绪。
“没有。”奚九道。
裴知行的心悄然松了下来,他还想问:“那你为何这……”
下一刻,奚九开了口。
“属下对世子无意。”
淡月笼纱,素辉泠泠。夜里刮起了寒风,风扫过裴知行瘦削的身形,寒意自脊背往上窜,冰冻住他的寸寸血脉。
“什么?”裴知行愣愣的看向奚九,似乎不明白奚九话中的意思。
奚九抬眼看着裴知行,语气平静:“属下对世子只有主仆之情,再无其他。”
“还望世子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