屹立在古战场中心的石像,从战争的硝烟中凝固,成为这一片荒芜大地上唯一不变的纪实。
庄绒儿的脚步陷在沙地之中,望着石像单膝跪地的背影,莫名冒出些近乡情怯的踟蹰之意。
没人知道她在过来之前,甚至産生过一点妄想。
假如石像消失了呢?
假如……石像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回到了人世间……呢?
现在看到他还存在,她感觉自己的心被拉扯着沉坠了很久。
她能义正言辞地在水珏面前说自己分得清荆淮与阿淮是两个人,可她真的能分得那麽清吗?
“荆淮……”她低低地唤了一声。
明明想迈步,却最终也没有走上前去。
她离开了古战场,头一次在没有拥抱石像的情况下。
……
“主人,你怎麽淋雨了?要不要我为您施加净身决?”
小蛇迎着不知道从哪里回来的庄绒儿,诧异地迎上前去递送毛巾。
修士运转灵力是可以避雨的,可她却浑身湿透,这算什麽自虐手段?
庄绒儿没打算自虐,只不过是心神有些恍惚,想不起来要避开天上降落下来的珠泪。
“嗯。”她配合地接过毛巾,但是还没有用,全身就已经在术法的作用下恢复了洁净,她安静了一会儿,吩咐道,“带阿淮过来。”
这是她从把人带回来後,第一次主动召见他。
小蛇应下了,只不过露出了一副哀怨的神情。
他是忘不了庄绒儿的“道侣”一说了,现在心情复杂!
他赶到下人房时,老远地就听到有人声交谈——
“……庄谷主倒比我师妹看起来还年轻些,也丶也比我想象中好看。”
“她大抵是个爱美的,我早就听过她的传闻,本不愿来这一趟,现在心中倒宽慰不少……”
“什麽传闻?”
“……不方便说,到底是在人家的地盘,只怕被听了去,你们莫要害我了。”
“哈,大概是好色?”
“她贪恋美男已经是世人皆知了。”
“你们说的是很久之前她混入天阙宗被打伤的事?”
“那件事发生的时候,只怕你还在娘亲肚子里吧?我隐约有些印象……她为的好像是见玉桓升一面!”
“不……你们知道的还太浅显,根本同天阙宗那位少宗主无关……”
“魔尊为何选择你我送来催寰谷,原来你们根本不知缘由?”
“方才谷主虽说了她有道侣,可也留下了我们,未尝没有机会……”
先前被安置在下人房的几个男子此刻都聚到了一间屋里。
他们讲话的声音其实压得很低,但作为一个已经化形的妖修,小蛇耳朵甚灵,当即就对这群议论庄绒儿的杂鱼们感到火大。
但在他赶过去把门踹开制止他们的编排之前,隔壁的房门被人拉开。
面色微冷的阿淮自侧间走出,在见到小蛇後,他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只是脚步停下了。
小蛇短暂地与他对视一眼,暂且没工夫理会,只气鼓鼓地冲进另一扇门——
“让我听听是谁的嘴想被撕烂了?!”
他的大嗓门比先前几个人加起来的声音还要大上百倍。
阿淮略微不适应地侧了侧耳,没有过多迟疑又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所以当小蛇教训完一衆嚼舌根的多嘴男人後,发现原本走到长廊的人不见了,不禁疑惑地拧起眉,转而去开那另一间紧闭的门。
他是没有敲门的概念的。
就那样大咧咧地闯进去,一本正经地问:“你怎麽回去了,方才出门是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