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066新妇庄绒儿,其名永记
近乡情怯。
庄绒儿又一次深刻体会到这个词语的含义。
她的手指捏在那张被小蛇盖到荆淮脸上的手帕边沿,在颤抖中静止,久久难以将其揭开。
——阿淮就是荆淮。
原来他很早就回到她身边了,只是她没有发现。
……她为什麽会这样迟钝?
为什麽要因为那些见不得光的执念而看轻他?
庄绒儿强作镇定,目光定在他的身上,回忆起的却全是二人从前相处的往事。
她与阿淮的过往,已经比她同荆淮相会的寥寥几幕多出太多了。
她想抱住他,想握他的手,想像在唱宝会的金笼里一样和他紧紧相依。
可是她还有这样的资格吗?她心中忽然漫上胆怯。
面对昏迷状态的他总归要好得多,如果要直面清醒的他,也许她会干脆选择逃走……
庄绒儿的呼吸又开始不畅,胸腔处阵阵酸麻。
她终究是抽开了手,没将手帕掀开。
她很想立刻回到摧寰谷,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比起阿淮居然就是荆淮这件事更加重要的,是另外两个疑问——
为什麽自极渊中出来的石像会顶替荆淮的身份?为什麽它身上同样有属于荆淮的残魂?
哪怕想不出这问题的答案,她也势必要将残魂收回,不可能允许它流落在外,也不可能赝品以荆淮的名义活动于世间。
也许这样的想法给了她一个短暂逃亡的借口,她片刻的思绪混乱後便召小蛇回到了亭子。
“守在这里照顾他。”她哑声吩咐。
小蛇屏住呼吸,应声点头。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庄绒儿的状态,见她分明有压不住的激动和惶恐,此刻还步履微微踉跄便又要远走,还是忍不住阻拦一二:“主人,我们不回催寰谷吗?”
不能回。
她在意的人事物,现在齐聚于大自在殿,她也有不得不在这里完成的事。
比如——杀掉所谓的圣人。
“……真的吗?你为了新得到的情郎,居然想杀了那个人!”
一串十分轻灵的笑声回荡在山谷,忽远忽近,明明语气是无比雀跃的,讲话的声音却是属于老男人的深沉,显出十成十的违和感。
“好绒儿,你又鲜活起来了,真好。”那个声音道。
小蛇浑身一抖,警惕地四处张望,连他都听出了那是魇姬在说话,庄绒儿又怎麽会听不出来?
她二人一齐看向远处,只见胖僧人模样的魇姬正站在一棵树上,遥遥地俯视着她们。
“还是强烈的爱恨更适合你,绒儿,我喜欢那些极端的情绪,而不是刚才混杂在你心上的软弱的胆怯丶自卑和手足无措的欢喜。”
他口中说着挑衅的话,却在对上庄绒儿目光的那一刻,微笑着闪身离去,走前仍不忘道一句,“你的眼睛恢复了,真好,如此才不能更好地看清心上人的脸……”
庄绒儿冷冷地望着它消散的方向,将蛇骨鞭丢在凉亭的地上,却并未随着那道声音而去,而是向着大自在殿内殿的方向折回。
魇姬会在这个时候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几乎刻意想引她追逐它,且保持着胖僧人的模样,只有一个可能——空明出事了。
她需要第二轮的融魂,就势必还要用到往生锥,空明绝不能有事。
小蛇傻傻地把蛇骨鞭捡起来抱到怀里,目送庄绒儿冲进雨中。
雨又开始大起来了。
豆大的雨点冲刷着湿润的土地,魇姬的笑声,幽幽回荡在山谷间,让人有种……很不妙的预感。
……
“施主,停下!你要做什麽?”
“拦住她!”
“佛门重地,休得擅闯!”
“庄谷主,你若想见住持,还需静候我等禀报……”
一衆僧人惊慌失措的叫喊声惊动了附近的各路人马。
“荆淮”原本闭目坐在一间空禅房的蒲团上,听到那些声音後也睁开了布帛之下的眼睛。
他起身,看着十数名僧人追着一个方向奔去,而人群的最前方,是那个让他莫名觉得在意的女子,如电如风。
他微微蹙眉,反手关上房门,也朝那个方向赶去。
在他迈开步子的瞬间,隔壁的禅房也被人打开,白发女子忧思重重地望着人群的方向——映月宫的代宫主念忧,她同样为昨夜的混战赶来了大自在殿。
念忧的目光自僧人们身上移开,又锁定到刚刚奔去的圣人身上,咬唇犹豫了两秒,便也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