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去请人间的师傅来为你烹制山珍!”水珏道。
小蛇也愣了一下後,不遑多让地挺起了胸膛,“主人,我亲自给你做去!”
庄绒儿从前很少进食,但现在一连睡了三月,仅次于百年前因夺舍而昏迷的三年,有任何念想上的变化都是正常的!
只要她不要想起那个人……
……
小蛇的担忧很久没有触发。
庄绒儿後来每一天的表现,都和苏醒的那一刻一样,平和,宁静,甚至能对他展露不止一次微笑。
这段时间里,不少人来过摧寰谷。
除了水珏外,还有来去匆匆的尤雪泣,结伴而至的无横丶书芊荷叔侄,总欲言又止的念忧,神色晦暗的玉桓升,甚至有不再发作头病的水芜和她的小跟班卢宝珍。
这些客人中,小蛇和书芊荷最投缘,因为她最会察言观色,也最会找各种新奇有趣的玩意给庄绒儿解闷。
最讨厌的则是念忧与玉桓升,和水芜她们两个。
讨厌前者是因为他们露出的那副表情让小蛇心惊,总觉得下一秒就要听到那个禁忌的名字了,虽然最终也没有,每个人都默契地装作完全忘记某个存在,但小蛇还是难以承担这样的心绪起落。
至于後者,则纯是她们太能捣乱了,根本没有分寸可言!比如此刻——
“绒儿姐姐!这样小玩意儿你能不能送给我啊!我好喜欢,只可惜不会飞……”
水芜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捏着一样棕褐色的东西。
她摊开手掌,小蛇当即变了脸色。
他下意识地冲上去便要打开水芜的手,因为她掌心里停放着的,是一只机关鸟!
是机关鸟啊!
庄绒儿会发怒吗?会疯狂吗?会把水芜的手砍断还是将整个空间夷为平地?
不管後果怎样,最重要的是她会伤心,会痛苦,会被勾起那些最不能提起的回忆!
“出去!”小蛇大吼。
他的声音大概是很吓人的,因为他也体会到一份独立的丶被激怒的恼火。
可是因为和庄绒儿同时讲出的话重叠了,那份压迫感便被稀释得很干净,以至于水芜根本没将他的怒容放在心上,只是愣了一下便甜甜道:“谢谢绒儿姐姐,你真好!”
因为庄绒儿说的是——
“可以。”
“……”小蛇不敢置信地回过头去,在震惊与不解中回不过神。
而“肇事者”已经欢脱地托着机关鸟重新跑了出去,庄绒儿,完全没有叫住她。
室内陷入静默。
小蛇频繁地偷瞥庄绒儿的神情,在每个他觉得她会後知後觉发怒的时刻,他都没有等到预想中的一幕。
……为什麽这一次,和百年前不同了?
其实不管怎样,他该为主人高兴的。
她不沉溺于过去,不用痛苦麻痹自己,没有陷入非谁不可的偏执,分明已经是天底下最好的事——这样,也是那个人最希望看到的状态吧?
最後这个突然出现在脑中的想法重重地砸了小蛇一下,他猛然反应过来,再次看向庄绒儿,看到她正怔怔地盯着自己的一根正在微颤的无名指,便觉得心中无比酸涩。
“主人……”
他好想说些什麽,却觉得自己更想哭。
喷涌而来的泪意压垮了他,小蛇于是大哭,哭得停不下来。
他的泪水好像怎样也流不干——因为要替另一个压抑的人宣泄,将那些冰面下的汹涌都表达,于是泪水化成了双倍的河!
直到泪眼朦胧间,他隐隐看见有什麽东西在向这边飞来。
小蛇的泪水止住了,他擡手胡乱地揉着眼睛,试图看清那样跌跌撞撞朝着庄绒儿身前飞去的物品——
那是一只,扑闪着翅膀的机关鸟。
它的双翅以固定的频率开合,不断发出某种木头摩擦带来的杂音。
一门之外,水芜的惊呼还浅浅传来,“诶,怎麽突然飞起来啦!”
是啊,它本该不会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