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有些东西不能说得太透,不然很伤人。
宴王继续木然说:“您会有无数儿子,可她只有一个孩子。”
“也只有为了唯一的孩子,她才会做任何事——甚至是在您,在其他人看来都大错特错的事。”
他的脸颊有肌肉抽动,也是这些年来,无数次抽搐的内心。
父子,母子,至亲之爱。
从平稳到起伏,再到平稳,转瞬之间。
宴王早过了情感雷霆之变的时候,尤其是对这位父亲,他已然观察了二十多年,也反复打磨过计划,犹豫过决心。
现在箭已出弦,他反而平静了。
仿佛心脏某一处跳跃的东西已然死灭。
再用刀去戳,反正只是死肉,又怎麽会有感觉呢。
珩帝不吞那药汁,只继续盯着他,“即便你杀了其他可以威胁你的蒋家子孙,没有我的圣旨,你一样难以光明正大继承皇位,史书跟阁部那些老狐狸会怎麽用这破绽来拿捏你?”
当皇帝,对于宴王来说不难。
如何清除诸多隐患,名正言顺,那才是真难。
“你不直接放任朕病死,不就是指望我留一诏书。”
“朕可以让位,让你丶让将来的赤麟都名正言顺,等你成了天子,也才会知道朕到底有没有错。”
“朕要再见言似卿一面。”
顿了下,他又补充了一句。
沙哑,但声音很清楚。
“带上她的女儿。”
魏听钟一直静默着,他不出去,是为了提防宴王在彻底撕破脸後杀了珩帝,再对外宣称病死。
他有自己的忠诚。
但别的,他管不了。
这是父子局,也是天子局。
宴王没有应下,珩帝在等,魏听钟也在等。
但不等宴王做出选择。。。。。。
外面宫人传讯。
言似卿跟蒋晦已经来了。
而蒋晦班师回朝且带着传闻失踪或已被毒杀的言似卿归来的消息也已经传遍整个长安。
原本起伏的动荡终于平静。
也是兵马刚过那条主街,谢眷思还没离开该地,某些家族就主动上门之前,那位被驱使而来试探歹心的子弟也被其族长辈领着上门。。。。自然不只是上门。
很快就得知这厮被打发出长安,然後也只是在外地领个家族闲钱,功名前程不必想——他们害怕言似卿出手惩戒。
谢眷思也才坐下,也安排下属去探查言似卿他们这一路回程的消息,对方登门,她也不至于拒之门外,毕竟时局还未完全确定,纵然心里嫌恶,也不想给言似卿那边留麻烦,所以允许对方进门。
面对对方大出血的道歉,她很冷静,只慢悠悠说:“王妃殿下跟王爷也只是恰好路过,与我们之间的纠葛并无关联,张大人不必在意。”
对方却从现场诸多耳目口舌中得知言似卿那会虽没有过问任何事,甚至看都没看自己的儿子,但。。。。。。
“殿下是何等聪明绝顶的人物,没有什麽事能瞒过她。”
“之前种种,本家小人之心,如今自是知错,当有表示,谢姑娘是被殿下看重的人才,如今长安大笔买卖许多过您的手,也算是殿下在商场上的话事人之一,非同小可。”
“大有荣耀前程。”
“我等,绝无他心,还请您高擡贵手。。。。。。”
真正成熟的为官者,可以有蝇营狗茍的歹心,但一旦验证此行打错打错的时候,就该在灭顶之灾赶到前主动弥补,这种弥补有两大要点,第一坦诚认错,让对方不至于觉得你在狡辩推诿,第二该出血就出血,出大血,让对方消气,让对方看到诚意。
当然,最主要他们也知道言似卿跟宴王府将来到那个位置。。。。。经商之事若违逆不过阁部老臣们对东宫乃至後宫之主的约束。
越不过外戚不干政治经济的禁忌,那言似卿大概率得找一个体面的话事人。
这个人,就是谢眷思。
谢家家主可能早前就改变了决策,这才让步,而他们这些世家跟官员,为了足够的利益跟自保,也舍得放下身段。
他在赌对方也希望他们这些人。
谢眷思喝着茶,目光幽幽扫过对方,“大人说笑了,我一介女子,并无动辄寻仇且祸乱长安秩序的本事,王妃殿下也不是这样的人。”
“她素来看证据予人定罪,贵家公子一事,说白了也是小事,咱们不必往大事预判。”
“天大的事,还没发生。”
对方愣了下,一时不确定她的态度,但仔细一想,似乎又已经回答了——如果不是真干出了什麽事,就不用担心会被报复。
言似卿,这位一开始谁也没太在意,甚至都觉得迟早要死的入局棋子,她似乎也很少有复仇之气性。
脾性近乎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