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水,方轻声道。
“桂家如今已不在局内,不称棋子。”
桂窈轻轻“嗯”了一声,接着道:“这两年,新帝登基後桂家肯回京中设医馆,已然算作顺从。”
她指腹推了推杯盏,将脸埋在枕头里,闷闷开口:“那九重,我的意思是国师,他的立场是什麽?”
许是夜风吹得人头晕沉沉。
擡眸时,看清身旁男人沉寂的黑眸,她本以为他不会往下讲,她也已经默许他们之间因为秘密的各退一步。
但他只是握住她的手。
给她讲了一个与世间话本背驰,与她所知亦是截然相反的故事。
云川寺上钟声常响。
先帝高桎去往敬香路上,撞倒了寺庙中敲钟的少年。许是少年生了满头白发才被高桎多看了两眼。
可少年却不跪他,反而低声言。
“贵妃之嗣恐危大业。”
一个巴掌,扇得瘦弱的他跪趴在地上,身子直颤。
高桎此生挚爱,唯自己族妹高贵妃一人,那日亦是高贵妃拉住了他,笑道,她还怀着皇子,莫要见血。
没人把此人的疯语放在心底。
直到那夜,宫中传来的不光是高贵妃难産的刺耳尖叫,还有数万宫人提着脑袋齐齐跪地,与那满手是血的少年帝王,踉跄着差点将襁褓里七皇子摔在地上。
桂窈垂眸,在任北袭怀中看着眼前白墙里摇摇晃晃的画面,耳畔,是她都不忍多听的悲情。
“凤凰饮的凤凰……”
她的嘴忽然被指腹按住,长睫下,是任北袭沉寂的黑眸。
原来如此。
妾是杀人剑,君故不吃花。
“那……你呢。”桂窈微怔着扶住任北袭的膝,有些迟疑地擡头。
皇位从来不会只属一人,皇後亦然。
忠君而不得终,效天下不跪天下臣,为近臣更是有如身陷囹圄。
朝承恩丶暮赐死。
任北袭这样沉稳的人肯向她不羁表露出与皇帝的亲近,可她在後世却熟知古往今来的帝王无情。
任北袭指腹擦过桂窈眼尾落下的一滴泪,温声道:“不怕。”
“到了京城,我们一起去见陛下。”
他张开手臂,桂窈便丢下枕头趴到了他的怀里,呼吸渐渐平稳。
桂窈低低问他:“臣以忠事君,子以孝奉亲是吗,那若是当初与你结婚的不是我,你也要奉行这道理吗。”
任北袭愣了下,半晌笑出了声。
桂窈懵懂地擡起头,不知道他因何突然这麽开心。
他摸了摸桂窈的头,吻她的鼻尖。
“非我愿事之君,非我愿奉之亲?那我见窈窈的第一眼,便是拉着你的手上马。”
“上马?”桂窈怔怔的。
“若是你愿意,便带着你离开这个被姻亲束缚的地方,去寻你的家。”
任北袭嗓音沉沉。
话尽,只是垂眸望着怀中桂窈眨了游眨的目光,和故作镇定的薄红脸蛋。
桂窈趴在他怀里不动了。
“我们何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