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宋娘子能授我秘方,使我做出令父亲满意的菜肴,我方愿拜入娘子门下。”
宋槿仪闻言,不禁想道:平时竟没看出来张掌柜也是个传统的中式父母,望女成凤,要求严苛丶
单厨艺一事,从张窈的话中不难猜出,张掌柜对她的要求——一次成功。
此等严苛要求,也难怪她对自己不自信。
想罢,宋槿仪眼中多了一份怜惜,当子女的没有不爱父母的,可当父母的,大多对孩子有超出常理的期待,若是达不到,他们便吝啬地不给一分的爱。
宋槿仪便应了张窈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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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後,总是宋槿仪在第一天亲手做一遍菜,将其中的关窍尽数传授,顾忌张窈对次数的敏感,她每次都极其细致,比如水要加到哪里,火候的时间……
待二天张窈自己动手做菜,她在旁边盯着,不当即点出问题,等菜出锅,二人一同品尝,她再循循善诱,让张窈自己发现问题。
这日深夜,酒楼打烊,她二人如平常那般潜入厨房,宋槿仪用臂绳替张窈把袖子绑起来,昨日宋槿仪教她做了翡翠芙蓉肉,今日验收成果。
此菜以绿色蔬菜汁为基底,加入高汤调合成翡翠版的色泽,在以细碎的猪肉末混合均匀,制成芙蓉状,烹饪时,以清汤轻烩。
张窈一面做,一面暗暗回述昨日宋槿仪说的步骤。
半个时辰後,张窈面色难看地盯着还未出锅的菜,她握着铲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咬着唇,把嘴唇皮都咬破了,她猛地将铲子一把丢,郁愤道:“我都按你说的做了呀,为何?为何差得这麽多?”
宋槿仪在一旁瞧的分明,那本该是清澈碧绿的汤底,如今却是泛着混浊的灰。
宋槿仪不紧不慢地过来,指出她的问题,“这菜汁你煮了多久?这絮状物,就是你没掐好时间,把菜筋煮老了。
还有就是我昨日明明说过,要轻烩,你用的什麽火候?”
张窈闻言後,先是沉默了一刻,而後咬着牙道:“我再试一次。”
宋槿仪按下她的手,“你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做菜,而是心境。”
张窈一脸茫然,显然做菜和心境两个词大相径庭,怎麽能扯到一块去?
“你现在只求结果,心气浮躁。莫说你是新手,就是我这个老手,也难保持水平做出佳肴。昨日火腿炖肘子,我就瞧出你这个问题。
“昨日那菜还看不出什麽,今日这道菜,若是少了耐心,必然出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道理想必你知道的。”
宋槿仪瞧她的神情,自然知道她现在听不进这些大道理,她喟叹一声,转而说起自己,“我以前亦经历过你这般心境,想要求成,但结果往往背道而驰。
“譬如说这翡翠芙蓉肉,我学菜时,错的不比你少,可我的师傅却不明说,只说重做。然後我就一遍又一遍地失败,到了晚上,连做梦都是在做这道菜。
“第二日还是失败,第三日我就厌倦了,想着大不了不学这道菜了,做的随心,放下心结,这步骤和细节反而在我的脑子里更加清晰。
“第三日,我一遍就做好了这翡翠芙蓉肉。”
张窈听後,默不作声地拿起锅铲,不似之前那般紧绷,游刃有馀地重复着步骤,显然是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待这次出锅,颜色是清澄的碧绿色,宋槿仪尝了後,给予肯定,“入口清香,肉质细腻,不错!”
此後数日,张窈从宋槿仪这学了不少菜谱,宋槿仪向她道,“你把今日做的虾丸鸡皮汤给你父亲做一遍,他定然会大吃一惊。”
张窈摇了摇头,“父亲最近才没时间理我呢,他最近为了酒楼的事情愁的茶饭不思。”
宋槿仪问了一嘴,才知原来那日她发觉酒楼生意惨淡不是错觉。
自去年起,京中突然多了一座摘星楼,张掌柜的酒楼叫聚星楼,对方叫摘星,意图很明显,取而代之。
一开始,张掌柜还不以为然,他仗着自己家多年的口碑和味道,并不把那摘星楼放在眼里,後面才知可那摘星楼背靠大树。
张窈说着,凑近宋槿仪耳语道:“你猜那酒楼老板是谁?”
宋槿仪从张窈那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裴则”——宫中裴贵妃的亲弟弟,河东裴氏一族。
宋槿仪一下子就了然,普通人吃个饭图个好吃,达官贵族吃饭图个结交,自然会有不少贵人愿意巴结。
但除去达官显贵为了攀附权贵,但还有不少普通人只为图个好吃,应不至于如此,宋槿仪将自己的疑惑说于她。
张窈冷哼一声,重重拍在桌上,“店里那些人的手艺哪个不是我爹亲自教的,当亲儿子一般看待,如今酒楼生意不好,对面招招手,跟个哈巴狗一样的过去。”
原来如此。
“父亲身体不好,早就不进厨房,如今酒楼能堪大用的庖厨不过一二……”,她说到这,忽然将目光看向宋槿仪。
“但若是师傅你出马,定然要比那摘星楼的阿猫阿狗厉害。”
宋槿仪呦呵了一声,调侃地对她道:“想到能用我了,才改口叫我师傅了?”
张窈脸微微一红,斟了一杯茶,跪下递于宋槿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