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管事嫣然一笑,嘴角的法令纹像是沟壑立在嘴角,“茶缘是好,味道好,价钱好,这材料更是顶顶的好。
我可是替宋掌柜算过这笔账,店内四十张桌,亥时至酉时,元宵佳节,一天约八百杯,每杯十六文,一天近十三两。
乡下百姓半年的费用,确实不错。只是不知宋掌柜以什麽价格从云上十三两,想来最少六十两一斤,一月五斤茶叶,二百五十两。
除去房租,人工,其他杂馀费用,收益勉强持平,若是减去材料费,论起净利润,这茶缘可能还要搭钱进去吧?”
听到了这话,宋槿仪颇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对方确实下了功夫,对于她得的水估算大差不差。
关于吴管事算出的亏损,倒也不算亏损,幸亏她能以四十两的价格买来云上的茶叶,这才勉强有点盈馀。
对于过高的材料费,她不是不知道,只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她现在不但是在开一家店,而是打造属于她的品牌。
独一无二的品牌。
从材料到装修,再到经营模式。
也正因为她用了云上的茶,为之锦上添花,才有了今日——云州城人手一杯的景象。
材料的昂贵不过是暂时的,她早有了应对之策,不过这一点,她没必要对别人说。
茶案上烧着的茶壶适时地沸腾,热水咕噜噜地滚着,顶着茶盖,白色的热气几乎要顶翻茶盖。
吴管事本以为刚才那番话会戳到宋槿仪的心窝去,却见她不慌不忙提着茶壶把手。
宋槿仪替自己和吴管事各斟茶一杯,再将茶壶放置托盘,那茶盖此刻安安稳稳地盖在壶口上。
没了火,任热气再厉害,也翻不出花来。
宋槿仪忽然道:“吴管事倒是没说错,现在茶缘确实有点问题,我也想过转出这件事,可五百两太少了。”
吴掌柜见她给出商谈的话头,立马跟着道:“”那一千两如何?”
话音刚落,便见宋槿仪面露为难之色,犹犹豫豫却没开口。
吴管事静了片刻,一口气提了两倍:“两千两。”
吴管事想着:这下总差不多了把?两千两,寻常人家可能做梦都不敢梦拿不到数。
她再厉害也不过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丫头片子,见了这个数,该高兴傻了吧?
等她拿了这钱,赶紧嫁人去,省的再出来给醉流霞找麻烦,她这般想着,眼神也微微流露出轻蔑的神色。
宋槿仪自然捕捉到了她的神色变化,从进门到现在,对方的虽遮掩着,可傲慢的神色难以掩去,自以为的看法难以消除。
巧了,她也从未交心。
宋槿仪想了想,故作为难道:“并非我贪心,而是我确有难处。”
吴掌柜听闻她有难处,当下做出一副知心大姐姐的做派,追问道:“有什麽难处?”
“你不知道,我这麽没日没夜的忙活,若是吴管事能替我将这钱还了,这店和法子就算都拿去也不是不行。”
吴管事想着她一弱女子,没有不良嗜好,能欠多少钱?当即说,好。
再一听宋槿仪说数目。
多少?!六千两,她都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听错了,都没想过这个数目可能是真的。
吴管事腾地站起了身,心中不敢置信地重复这这个数字——六千两!
什麽概念?就是醉流霞一年的收入都不到六千两。
吴管事扶着桌案缓缓坐下,她怔愣片刻,而後看着宋槿仪,她算是看出来了,宋槿仪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卖店,不过是耍着她玩。
别看对方年纪小,可心思却一点都不单纯,连她这个老江湖,都耍了一遭。
是她轻敌了。
她清了清嗓子,恢复好状态,玩笑道:“宋掌柜别是和我开玩笑。”
宋槿仪真诚道:“怎麽会呢?我真是欠了六千了,不信你可以拿着钱跟着我去债主家呀。”
吴管事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而宋槿仪坦然回视,不避不让,她倒不算说谎,她本就有着六千两的赌约。
吴管事没想到事情一下子变得这麽难办,六千两!不是小数目,就是她也没资格从茶楼里拿出这笔钱。
大掌柜出门办事,特地交代她办妥此事,她如今要怎麽办?
宋槿仪瞧着她难看的脸色,挪揄道:“醉流霞不会连六千两都拿不出来吧?我的茶缘,凑乎凑活,也不是不能凑出来。”
一炷香的时间过後,宋槿仪的茶都喝完了,她搁下茶,淡淡道:“若是也就不打扰你了,我要先走为上。”
在宋槿仪起身时,吴管事蓦地开口道:“宋掌柜是聪明人,莫要因小失大,除了我醉流霞,谁还能给你两千两的价格。
加盟费不过五十两,宋掌柜要凑多少家才能凑够六千两?”
宋槿仪冲她嫣然一笑:“这就是我的事了,不劳吴管事操心了。”
宋槿仪走了许久,吴管事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她狠狠地想道,我就与她赌一把,就不信她能凑够这六千两。
到时候她还得回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