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厉神色突冷。
若是通敌卖国,那他那畜生弟弟的事就过不去了。
蒋晦瞥了他一眼,“大雪可以预判,那段时间本就是雪期,要塞才会到货一批棉袄御寒,但大暴雪乃是天灾,再有计划也不可能预判北逾国的军队会因此被耽搁,而不得不将饷银藏匿山中,除非,其队伍中有他们的内奸,两边勾结,我猜,按照原计划,北逾国的队伍拿下雪人沟中的三千兵将侯,夺走饷银,按最快脚程既过雪人沟走白芒林。”
“那边应该蛰伏着东陵侯这类武将势力。”
“里应外合,既拿下饷银,又拿下军功,一举双得。”
“可惜,天降意外,北逾国失去饷银,按如今血案结果,严光雪他们也没得到饷银,否则不会对此念念不忘,轻易上套——那唯一的得利者就是那位蛰伏北逾国大军内的内奸,因为只有他能第一时间处理这个意外带来的结果,比如知道饷银位置。”
“而且饷银一失踪,他自己也肯定暴露了,两边都不是人,恐怕现在早已隐姓埋名,既不被严光雪等人找到,也不被北逾国掌控。”
“三十万两饷银也在其手中。”
这确实合理,而且应该就是真相了。
简无良点点头,“现在报复严光雪陈开志等人的是赵玉这个复仇者,他肯定不能跟这个内奸勾结,毕竟後者也是始作俑者,可他们都知道真相,也许也在找这个内奸跟这批饷银。”
蒋晦:“不过,本殿下好奇,沈大人是怎麽知道这些事的呢?这些年隐姓埋名查出来的?”
沈藏玉温吞儒雅,虽沧桑,但不怯弱,只对视着蒋晦,缓缓道:“兵部驾部司郎中曹尔信,我一开始是被他举荐入兵部的,一直把他当做恩人,能给我报效家国的机会,对其敬重有佳,但後来他染病,我带着工作前去看望,询问一番後,去他书房寻找司内转运账目,越看越不对劲,因为这些账目都是新本,似乎拓印重写过,这本不合规,我再仔细查看,发现往前十数年的一些账目都模糊不清,还有直接断年代了。”
“我回头查了一些事,确定那时正是雪人沟的案发之期,最初只是疑心,後来接触了曹睿此人。。。。此人不如曹尔信老辣阴险,他很快就被我套出了一些内情,只因他们倒卖的上等物资需要过路子换成银钱,他们自己是不能亲自操办的,曹睿既是可信的下手,他也能直接对上雪人沟那边的转运之事,再倒卖洗掉源头,最後卖给南方的商人。”
“我家既是南方,更是经商者,知晓南方商运内情,几番暗查,确定了真相,再针对曹睿去得账本。。。。。本顺利,奈何曹尔信终究疑心重,已经怀疑上我,可我那时已有军功名望在身,他不能轻易杀我,于是运作人脉,将我调遣上前线。。。。。这才有我战死之事。”
这就是过去的事,以及证据来源。
沈藏玉拿出了账本,被检验过乃是真的,而且这些事不难查证。
曹家叔侄可都没死。
抓,查!
沈藏玉很沉稳,认真从容,有明确的目标,忍辱负重,慷慨而向阳。
这类人,仿佛也是能配得上言似卿的。
蒋晦眼底复杂,简无良也改观了不少,“沈大人这些年辛苦了,中间可有联络过朝中要员,上报陛下呢?“
沈藏玉表情微窒,似乎难言之隐。
哦,简无良也不好说什麽。
估计是都知道那些人背後的背後,其实就站着如今赵玉案中唯一没死的“目标”。
祈王。
沈藏玉:“我不敢。”
当年那些人如今都身居要职,背後的人又该多强大?
“位卑言轻,不能得见天颜,也不认识多少大官阁老,更不知谁人可信。”
“诸位,我只有一次机会,若是所托非人。”
“那一切就没能回头了。”
如今可见他的谨慎是对的,因为以祈王的身份,当年就算事发,也早就有人出来顶锅,罪名轮不到他头上。
本来这些事就不可能为他亲自操办,不会留下证据的。
所以,哪怕东陵侯等人被查,始作俑者也能逍遥法外。
这对沈藏玉来说不够。
“而且,一旦失败,我死了也就罢了,却付不起其他代价。”
“抄家灭族。”
“谁能护我家上下周全?”
那会确实无人,沈家门庭卑微,在长安一衆权贵眼里,如同蝼蚁,谁会为他们庇护?
言家比起沈家都高了好些,不也一样。
蒋晦看着他,能顺着这人面上复杂与忌惮,联想到言似卿当时已在沈家,为沈家夫人,若是抄家灭门。
她就算不死,也会按律被贬为。。。。。。。
这里谁也无法容忍此事,可若是命运使然,他们并不认识这位才刚生女,远在雁城的言少夫人,谁堪庇护?
也许,人生唯一的境遇,就是他们但凡不守德行,随那些狂浪官员一般去那些地方狎妓。
会在那遇到她吗?
蒋晦面色沉冷,手掌之下,椅子扶手竟被内力按压出深沉的指印凹痕。
这比直接打碎椅子还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