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下了场大雪。
第二天早上,闻小冬推来屋门,被外边白茫茫的雪晃得眯了眯眼睛。
地上雪积的特别厚,屋檐下挂着一排冰棱子,闻小冬呵出一口白气儿,拿起比他还高的竹扫帚,吭哧吭哧在院子里扫出一条窄窄的路。又麻利地抓了几把谷糠,撒着喂鸡。
做完这些,他搓着冻得通红的手跑回屋,对着在灶前忙碌的奶奶说:
“奶奶,我。。。。。。去找小舟!”声音里压不住的雀跃。
闻奶奶抬起头,看着乖孙儿那藏不住心思的脸,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和慈爱。她知道孙儿盼望了多久,也知道时家那孩子这次待不长,于是叹了口气,语气却温和:
“路上滑,小心着点儿,别摔着。”
“嗯!”
闻小冬响亮地应着,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转身就往外跑,脚步轻快得要飞起来,惹得闻奶奶在后头连声叮嘱。
村里的路被雪盖住了坑洼,底下结着冰,特别难走。
闻小冬小心翼翼,还是滑了一跤,棉裤腿浸湿了一截,但他顾不上这些,拍了拍雪继续走。
村头老屋的烟囱没有冒烟,静悄悄的。
时隐舟蹲在灶台边,对着那个老旧的双口土灶,微微蹙眉,像是有些束手无策。
闻小冬看见了,连忙跑过去。
“。。。。。。小舟!”
时隐舟闻声抬起头,看到头上,肩膀还沾着雪,鼻尖跟脸颊都被寒风吹得通红的闻小冬。
灶里烟雾浓密,塞了不少干柴火,但是没有燃起来。
“这个,你没弄过,不好点的。”闻小冬说着,很自然地接过时隐舟手里的火钳。他蹲下身,三两下就把灶房里塞的过满的柴火勾出来大半。
“这灶不能塞,太多。”他一边解释,一边从角落里熟练地挑了些干草做引火。
时隐舟还穿着昨天那件黑色羽绒服,但没拉拉链,里边是件浅灰色的羊毛衫,在空旷的灶房里显得有些单薄。
他看着闻小冬熟练的动作,沉默着,退到旁边一些,让出地方。
很快,灶膛里传来了欢快的“噼啪”声,旺盛的火光驱散烟雾,也给时隐舟清冷的侧脸染上一层暖色。
“小舟,你烧火,要做什么呀?”
闻小冬往灶膛里添着柴火,仰头问他。
“烧水。”时隐舟简言意骇。
“哦,你脸上,灰。”闻小冬闻小冬指了指自己右脸靠近颧骨的位置:“这里。”
时隐舟顿了顿,抬手依言往脸上摸了一下,但并没有擦到。
闻小冬眨眨眼睛,看着小舟白皙的脸上那道明显的黑灰,犹豫一下,还是鼓起勇气站起身,伸出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时隐舟那块沾了灰的皮肤。
触感微凉,细腻,和他粗糙的手指完全不同。
闻小冬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手,脸颊瞬间飞起两团红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说:
“好……好了,擦掉了。”
时隐舟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常态,只是淡淡“嗯”了声。
下午时隐舟在舅舅家吃饭。
郑金兰难得热情,桌上有两个像模像样的荤菜,话里话外透露着打探,比如想让陈保民在城里做份营生,又或者能不能给陈晨转火箭个班。
陈保民几次想打断,都被郑金兰给瞪了回去。
时隐舟始终不接话茬,神色疏淡,这顿饭吃的郑金兰心里七上八下,脸上的笑也渐渐有些挂不住。
终于撂下筷子,时隐舟起身告辞。一推开厚重的棉布门帘,寒气扑面而来,他忍不住拢了紧衣领。一眼就看见闻小冬缩着脖子,在院门外跺着脚。
“小舟!”
闻小冬见他出来,立刻提起脚边一个黑乎乎,看起来很有年头的小火盆。盆里烧着晾干的炭火,正泛着暗红色的光。
“给你这个!”他把小火盆的提手塞到时隐舟手里,笑的憨憨的:“拎着走,不冷。”
那粗糙的提手还残留着闻小冬掌心的温度,时隐舟垂眸,看那簇在寒风中明灭的火光,沉默了一下说:“谢谢。”
两人一前一后,踏着冻得硬邦邦的土路往回走。小火盆晃晃悠悠,驱散一小片寒意。闻小冬小跑两步,与时隐舟并肩,他仰起头,努力比划了一下,语气带着点天真。
“小舟,你长高了好多,我都。。。。。。我都只到你耳朵这里了!”
他伸手在自己头顶和时隐舟的肩颈处来回比,眼里是纯粹的惊叹。
时隐舟侧头,看闻小冬和努力比划的样子,却嗓子眼发痒,忍不住偏过头压抑地咳嗽了几声。
闻小冬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转为浓浓的担忧:“咳嗽,小舟,你生病了!”
时隐舟止住咳嗽,抬眼看到闻小冬那双澄澈的眼睛里焦急的关心。顿了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