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她都学着阿元的样子坐在屋梁上。
等到日落,维持营业。
送走最後一位客人,她便会陪着文洋出现在那个小院。
如阿元所说,文洋的爸爸身患胃癌,他若离世,文洋的母亲撑不了多久。所以即使幸芝逼着文洋多吃一碗,也远远凑不够一万。
“阿元,怎麽办?”
“再这样下去,他们一家人就永远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阿元,我想帮帮他。这个数量能不能少一点,或者干脆我您把方法交给我,我免费给他弄。”
幸芝的热心肠像极了推销保健品的小年轻,满眼赤忱满心算计。
阿元微眯着眼,不知从何处顺来的竹椅慢慢摇着。
“也不是没有办法。”
“请您赐教。”
“相比托梦,你不如给他们织一个梦,条件是一窝端全部带走。好处是无免费。坏处嘛,只要有一个人不肯,这桩事都办不成。”
“织梦,怎麽织?”
“看苦主喽。全凭个人喜好,但逻辑要顺畅,能叫每个人心满意足。死的活的都得满意。”
于是,文洋再次出现在店里时,幸芝便将此事告诉他。本以为他会欢喜,却不料他连连摆手。
“不行,我不同意。我消失没什麽的,他们忘了我还能有下辈子,也还会有别的孩子。我不想让他们就这样消失。”
“你要不要问问他们的意思?”
少年仍是摇头。
相比他一个人默默消失,他更怕连累双亲。
幸芝却不这麽认为,或许,在文洋父母眼中,他们更愿意在这一生结束前见一见自己的孩子。
幸芝决定亲自去问。
阿元有意教授,便提议随她一起。
仍是那扇玻璃窗,生锈的钢筋铁窗上早已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文洋的父亲正在将一杯牛奶放在堆满文稿的书桌上。
妇人忽然擡手一挥,玻璃杯落地稀碎,牛奶更是溅了一地。
他叹了口气,躬身去清理。
妇人忽然扬起巴掌恶狠狠砸在对方头顶,男人避之不及,吃痛得双膝跪地,掌心压在玻璃渣上,瞬间浸出血丝。
妇人眉心微跳,脸上的恶意丛生,她怒视着男人道:“又想给我下毒是不是,把我毒死就没人阻止你领那笔钱了是不?郑国丰!你亏心不?啊?那笔钱你花得下去啊!那是你儿子用命换来的!要不是你,你……”
妇人气极,整张脸涨得赤红一片,她压着胸口将喷薄的怒意全化在指尖。
像无刃的匕首,狠狠的掐向男人的脖颈。
男人也不闪躲,只是固定着妇人的身子,小心翼翼满眼悔恨。
这些年,她哪里还有多少力气。
否则她早就拿着刀斧去劈去砍,何必抑郁伤身窝在这里翻这些毫无意义的文书。
直到妇人力竭,翻着白眼晕了过去,郑国丰才轻手轻脚将人放回床上。
未几,从外屋取来针剂缓缓推入妇人血管中。
妇人微簇起眉头,昏睡中似乎难耐苦痛。
幸芝去看了眼药瓶回来告诉阿元。
不是毒药,只是一些营养剂和葡萄糖。
男人在床边坐了会儿,掌心的血已经凝固,清扫干净地上的碎玻璃後,他又不放心用手仔细摸索了一片。
熄灯,关门。
男人在灯下冲洗着伤口,撒了些云南白药,用餐巾纸包了两层,餐桌上的闹钟响了。
到他吃药的时间了。
幸芝看了眼闹钟,是学生用的计时钟。
男人吞了十来种药丸,在熄灯的客厅长坐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