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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芳和朱青从兴和东苑搬走是五年前,那时候闻芳怀孕,当时的房东坚信借死不借生,不肯继续将房子租给小两口。
朱青在厂区上班,可以住厂区宿舍。
闻芳孕反严重,几乎卧床不起,稍有动荡便吐得天昏地暗。
两人商量一番,决定让闻芳先回老家养胎,朱青留在东市打工赚奶粉钱。
七个月後,闻芳生了个男孩,又哺乳满一年,将孩子留在老家由朱青的妈妈和奶奶照顾,她继续回到东市进厂上班。
这期间,朱青一直以找不到房子为由,让闻芳也住进了厂区宿舍,起初两人对班时还能见一面,後来调班有时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一面。
这期间,闻芳听到一些谣言,说朱青租了房子在外面养了个女工,那女工还是他师父之类的,说得有鼻子有眼。一开始闻芳是不相信的,毕竟她认为自己跟朱青一路走过来不容易,而且朱青的工资月到月都打回家,不可能有闲钱在外面租房子。
但那一个傍晚,闻芳还是请了假,扣了两百块的满勤,跟着朱青出了厂区。
朱青没有回宿舍。
而是骑着辆摩托沿着巷子七绕八绕进了居民楼,幸好巷子里车速不快,也幸好摩托声的轰鸣被巷道无限放大……
闻芳将朱青堵在单元楼下。
朱青没有一丝慌张,一把拉住闻芳道:“你请假来的?那这个月不是没有满勤了!”
闻芳满肚子的疑问,被两百块生生压弯了腰,她推辞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准备出来看看大夫,哪知道就碰见朱青了。
朱青叹了口气道:“本来还想着给你个惊喜呢,这不,你啊,两百块没了。”
朱青带着闻芳上楼,他租的是两室的房子,里面摆设整齐,就连床上也铺着干净的褥子。闻芳伸手摸了摸,很软,至少比宿舍的铺子软和多了。
“怎麽租两间了,咱住着多浪费。”
朱青却说,只租了一间,另一间有人住。说完,又拉着闻芳上了摩托,去厂区宿舍把行李收拾收拾,简单办了退宿。
自始至终,朱青也没问过闻芳到底是哪里不舒服,闻芳也没深究,就这麽搬进那套合租的两室。
“之後呢?”
幸芝问。
司内摊手道:“没有之後了,这一段到这里就结束了。跟他们一起合租的确实是朱青当时在厂里的师父,带着个十二岁的男孩。这男孩目前警方还在寻找,至于朱青的师父,跳楼死了。”
线索再次没有下文。
幸芝忽然想起玄月,便直奔老槐树下,束娇等在那里,瞧见她才松了口气道:“姑姑可算回来了,您这一去竟有数月,文春姑姑担心得不行,便让我在这里守着,若是见你,一定要带你回去。”
“多久?”
她不过才离开三五日。
束娇为何说数月。
“姑姑出门是五月十五,今日已是九月初七,姑姑,你快随我回去。”
束娇说着,便上前拉住幸芝。
幸芝晃神中,竟被她扶着就走,可她明明记得司内请求帮助,她去了後山,又去了开发区的厂房……
眨眼睛,竟已是数月。
幸芝低头敞开袖口,那盏灯笼犹在,只是烛芯孱弱,里面的烛油已经不再增添。她担心束娇瞧见,忙归拢袖口,小院已在眼前。
院门打开,那坐在石桌前饮茶的女子佝偻着背,以发敷面瞧不清真容。
文春远远迎来,横竖打量着幸芝,见她只比往日憔悴半分,才不住安抚道:“阿姊你这是去哪里了?怎麽去了这麽久?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这些日子鬼差和玄月也不常来,害得我想寻人帮忙也无人能求。”
幸芝张了张嘴,才觉得声线刺痛,张嘴不能言。
束娇这边早早奉上茶水,待她饮下,又取来冰块叫她含住。
一时间,幸芝似才找回思绪,指了指石桌旁的女子问:“这是谁?”
“三个月前,她就在这里了,说自己姓闻,还说要留在这里等你回来报仇。”
幸芝终于看清楚眼前那具佝偻着身子的骸骨。
因为怀中抱着两具尸骸,才显得愈发弓腰驼背。
幸芝在她对面坐下,那具遗骸上只有一魄,残存着生前的记忆。
闻芳搬进合租房没多久,就发现朱青跟他师父宋梅之间的茍且。有时连续好几个晚上,等她睡着朱青就会下床,直到天亮又带着一身水汽回来。
明明闻芳已经醒了,甚至整夜不曾合眼,但关于另一间屋子里发生的一切,她都不敢追究,一遍遍重演自己睡得太死了……
她的孩子生病了,贵病,有钱就能活。
她知道,朱青每晚折腾那几下,到月底打分时总能多发几百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