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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才正午日悬。

阿吾过来时，幸芝正独自在河道下苦撑着，她本就是新死没多久，又是死得干透，本身也是阴气不足，又整日提着个灯笼游荡，积攒下的阴气勉强护住自己罢了。

无阴气，又没多少鬼气。

如今散尽也只是将河面薄薄冻上一层，竟已有形神俱散的架势。

阿吾落入河道之中，正欲接手，便听见幸芝开口道：“鬼差大人别管我，方才有东西朝前游去，我瞧着是个活人，你快去追拿。”

“那你？”

“我尚能撑住，只是冻得区域不多，他想脱身必定朝下游去，你快去追。”

幸芝立于河道中央，形如枯槁，墨发飞扬。

她方才下河本只是查访一番，那东西即刻受了惊动，抛出浮尸想要趁乱溜走。幸芝情急之下才想出冰封河面，那东西似乎不怕活人，但貌似怕鬼。

幸芝一时间也闹不清楚，对方到底是鬼还是活人。

幸芝撑着河面，似有千斤之力倾覆其身，到最後，她竟能听见阴魂碎裂之声。

她忽然想起，初见阿元时，她曾问过她，到底是想生还是想死。幸芝当时并未回答此题，如今看来，生与死对她而言又有何不同，生在两界之间，却两界都有她珍视之人。

她什麽都舍得，又什麽都舍不得。

“姑姑。”

幸芝听见束娇的声音，那声音极近，似在眼面前，她却浑然未觉，眼前如墨，五感尽失。

“姑姑，我们来帮你了。”

束娇的声音又近了些，扑簌簌还有别的声响，幸芝只觉得浑身上下骤然一轻，阴寒之气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

她的头顶一盏长柄宫灯摇曳。

宫灯内，有蛋壳破裂之音，紧接着一股巨大的阴力涌入她的身躯，再睁眼时，一只浑身泛着紫色光芒的尖耳兽浮在她对面。

是那只伏陀兽蛋，竟然在这个时候孵化了。

异兽的阴气让四周的野鬼胆颤心寒，只是水中弥漫的鬼气若此时冲破屏障，此地往後二三十年恐要寸草不生。

幸芝盯着异兽，它双眼狭长，不同于母兽的硕大敦实，小异兽眉心微蹙，双眼机敏地打量着周围一切。

忽然，就这麽直直朝幸芝冲来，就在幸芝以为这次要彻底死翘翘时，异兽落在幸芝肩上，那双又尖又细的耳朵轻轻顶在冰面上，四蹄微微向下用力。

它顺利接管了幸芝的位置。

冰面的厚度在不断增加，四泄的鬼气曾在一点点的回笼，从河水四周慢慢汇聚到异兽四周，它似乎十分激动，一点点张大嘴巴吞噬着鬼气，尖尖的耳朵仍不断加厚着冰面。

河岸上，文春也看见了不断回流的鬼气，倒地了几个警员也渐渐苏醒，苏醒後第一时间冲向河面检查。

“冰，是冰，河道结冰了。”

文春看向上面派来接手此事的长官，解释道：“河面结冰是为了防止鬼气蔓延，祸害普通人，你们还是等等再看吧。”

为首的是位三十来岁的年轻人，身量极高，文春跟他说话时要不断昂着头。

那人带上手套道：“据说，你能看见他们？”

文春有些戒备地後退两步。

“等事情处理完，方便引荐一番吗？据说那地方，没有因果是找不到的。”

“你想做什麽？”

“找个人。”

“那你怕是找错地方，那里只有鬼怪，没有你口中的人。”

文春咬紧最後一个字，对方扭头看了两眼，又十分不礼貌地横竖打量着她道：“那你呢，你是人是鬼。”

不待文春回答，对方一行人便在河边草地中搜寻，路上偶遇对面而来的警员，男人从怀中掏出符纸，掌心用力落在警员身後，一团黑气自脚下倾斜，来不及躲藏便被抛出的符纸团团围住。

火起，符落。

除了少数警员外，他们额外还发现两名不怕死的偷拍者，死死抱着相机大声道：“普通人，有权利知道这些事。”

“是的，你说的都对。”

男人掌心向後，符纸自袖口滑落，一左一右落在两人眉心，只消片刻功夫，浸泡在两人身上的鬼气纷纷逃逸。

鬼气有男人的同事处理。

他手中捏着张符纸，自两人前後转悠，口中念念有词，那两人犹如鬼上身般四肢僵硬，一边走一边删除相机数据，格式化再格式化，就连手机，也是恢复出厂再恢复出厂，直到电量完全耗尽……

“喂，这装逼的家夥是谁？”

“抱歉，我不知道。我们收到命令，不许围观。”

文春这才发现，在竖起的橙色高墙内，所有的警员都背对着河道。

除了她。

“我是说刚才带队进入现场的领队，他是谁？”

“哦，您是问司内大师啊，具体我也不知道，但我听说，他一张符纸可退千人，总之，是个很牛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