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擡起手,轻轻拨开他胸前湿透的衣领。
那块玉佩还在,红绳已经褪色,却依旧牢牢系着。
她用拇指擦去玉上的泥水,低声说:“你不许死。你要是敢死,我就把这块玉摔了,让你爹娘结义的誓也作废。”
她把他背起来,踉跄站起。桃林太远,城中又有人守门,她不能回去。她只能往前走,走到一处破庙,先躲雨,再想办法救他。
可刚迈出几步,脚下打滑,两人一同摔倒在泥水里。
她趴在他身上,喘息片刻,又挣扎着爬起。
“走……还得走……”
她重新将他扶起,一手环住他的腰,一手拄着柳枝,一步一步挪出桃林。
雨水不停浇下,冲刷着满地落花。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在泥泞中陷下去又拔出来。他靠在她肩上,头歪着,呼吸微弱。
她忽然觉得怀里一沉,低头看去。
他那只一直紧握的手松开了,掌心躺着半块染血的桃花木雕。
她喉头哽住,把木雕塞进自己怀中,抱紧他继续往前。
天快黑了。
她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也不知道前面有没有人能救他。
她只知道,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她就不会放手。
她踩过一片积水,水花溅起。
前方出现一座倒塌半边的庙宇,檐角挂着破铃,风一吹,发出沙哑的响声。
她拖着他,一步步走向那里。
就在踏入门槛的瞬间,他忽然动了一下,眼皮颤了颤。
她立刻停下,蹲下身看他。
他嘴唇微张,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小……燕子……”
她眼眶一下子红了,握住他的手:“我在,我在。”
他似乎想擡手碰她,却使不上力,最终只是轻轻咳了一声,血从嘴角溢出。
她急忙扶他靠在墙边,用蓑衣盖住他。
“别说话,省点力气。”
他却不听,艰难地开口:“密信……还在你身上吗?”
“在。”
“别……交给任何人。”
“我知道。”
他点点头,像是放下了什麽,缓缓闭上眼。
她盯着他苍白的脸,忽然发现他右手食指上有道新伤,像是被什麽利器划过。
她没多想,只把他的手揣进自己怀里暖着。
外面雨声如注,庙内昏暗无光。
她靠着墙坐下,让他枕在自己腿上,一手始终环着他。
时间一点点过去。
她听见他呼吸渐渐平稳了些,心跳也还在。
她低头看着他,轻声说:“你说要带我去看草原的。”
他没睁眼,嘴角却微微动了一下。
她没再说话,只是把他的手握得更紧。
风从破窗灌进来,吹动她湿透的发。
她忽然觉得脸上一凉,擡手一抹,是新的雨水,还是未干的泪,她分不清。
庙外,桃林深处,最後一片花瓣被雨水打落,坠入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