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路怀勋露面到现在,左手没动过一下,邵言都看见了。他怕,怕真是他想的那种结果,怕所有的玩笑话都是掩饰。入伍以来邵言到底没把那句“等你回来”说出口。事到如今,他发现自己最担心的竟然是路怀勋的心理状态。他是真心实意地觉得,要是能换路怀勋平平安安,回不回雪鹰倒成了次要问题。犹豫着送走路怀勋,光是斟酌语句措辞就用了一整天,等到第二晚训结束以后才悄悄摸出手机给路怀勋发了篇短信。路怀勋收到短信的时候刚下飞机。点开消息通知页,满屏的小作文写得密密麻麻,这倒是很像邵言会干得出来的事。前四行是在汇报自己训练的进展,紧接着是心理暗示的正面案例,最后更像是他会好好继承狙击位的保证书。连路怀勋都没料到邵言会想到这一步。因为没有托运的行李,路怀勋落地后就直接出了机场。深更半夜,机场外面还有些热闹。对面是几乎看不到头的停车场,一排一排的车还亮着尾灯。再往远看,出去隔断距离就是城市快速路的高架桥,上面的车拖长了影子一晃而过。耳边还有几个接送亲友的人操着熟悉的乡音交代鸡毛蒜皮的小事……这算是正式踩在地上,时隔四年回到了这里。从城南到城北,路怀勋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写字楼上还有几个灯光是亮着的,那就是有人在加班。路怀勋上飞机前特意换过西装,接着黑夜给的掩护,镇定地冒充路怀安进了公司大楼。中途还遇见两个接咖啡的人,都是连头都不抬地叫路总,路怀勋也就这么应下了。路怀安的办公室里除了沙发就只剩一套办公用的桌椅电脑。路怀勋走过去躺进沙发里,有些怅然的感觉。当初彭南不让他出院是有道理的,这样连续奔波下来还是累,当初单独感染的位置不好愈合,更何况左手因为疼痛不怎么敢动,左边半个身体都快僵了。不管是躺着、坐着还是站着,久了都会累。-路怀安照例七点到公司,秘书已经在门口等着他。“您办公室里面有人。”秘书悄声提醒。路怀安脚步一顿,抛过去疑惑的眼神。“就指纹权限来看,没意外的话应该是小路总。”秘书尽职尽责地汇报。“昨晚来的,我没敢打扰他。”少有地,路怀安闻言神色突变,连续快走几步推开办公室的门。朝阳透过落地窗撒了满地的金光,在背靠着落地窗的位置,路怀勋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因为听见开门的动静,偏头看过来。他目光里有无数种笑意,就像最初还没进军校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可路怀安又从中读出半分落寞,跟以往每一次见他都不一样,看得路怀安莫名地心沉。“哥。”路怀勋低头换了口气,再抬头是轻轻一笑,“想我没?”路怀勋端正地坐在沙发上,倒是没倚靠什么东西,脊背挺直,一如过去很有精神气的坐姿。但隐隐有什么东西被他压在眸色后面,像平静的湖水底下,一晃而过汹涌的影子。最直接地一点,从路怀安进门这么久,他像是完全没有要站起来的打算。整个人状态都不太对。路怀安走过去看着他,静了半晌,问,“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路怀勋皱皱眉,故意说,“你怎么不能盼我点好。”他伸手搭上哥哥的手臂,借了点力要站起来。路怀安自然地也抬起另一只手扶他,刚按住他左边的小臂,刚刚还笑着的人立刻变了脸色,腰也弯下去,额头上一片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