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屋子里,乌禾坐在地上愣愣地听完他的话,许久才缓过神。
呸,檀玉才恶心好不好,那些密密麻麻的所谓的蛊虫在他的身体里钻来钻去,像个怪物,怪物还说人恶心,呸!
小公主十分生气,第一次有人说她恶心。
她想狠狠骂檀玉,但她不敢。
“檀玉哥哥,你这是病。”
檀玉偏头望向她,黑压压的,她怕檀玉又想杀她,赶紧道。
“有些人喜欢干净这是正常的,可有些人干净过头了,就是病,我曾在古籍上看到过这种病,曾有人患洁癖,盥濯不离手,一度疯魔不喜人碰,檀玉哥哥你这是洁症,不正常,得治。”
不正常?
那个道士也是这麽说他,檀玉眉皱得更深,问,“洁症,怎麽治?”
乌禾不知道,她又不是大夫,但她生了张谎话连篇的嘴。
少女抿了下唇,摩挲着下巴,十分认真道:“你说你讨厌触碰人,那你就多触碰人,不如从我开始咯。”
“檀玉哥哥,你方才追人家好生恐怖,吓死人家了,害得人家摔了一跤,疼死人啦!”
乌禾掐着嗓子,娇声嗔怪,但也发自肺腑,真情实感。
她的膝盖到现在还在流血,鲜血透过布料渲染了一小块。
少女擡起腿,裙摆落下一截,露出一只白皙如雪的玲珑小脚,挑起月光落下纤细的影子。
檀玉的视线移到她赤裸的玉足,她的脚底沾着些泥巴,有几处破了皮洞似的口子,冒着点点血珠,在泠泠月光下清晰可见。
“人家的鞋都跑掉一只,不知道掉哪里了。”
乌禾委屈至极,嘟囔着嘴,“你背我回去,你背人家,碰碰人家,就当是治病了。”
她如炬目光穿过黑茫静谧的夜,直勾勾盯着他,少女杏眼通红,眼角残留着点点泪痕,唇角微微勾起,伸出一只手,缓缓伸向站在夜色里的少年。
山间的风穿过窗,吹拂起衣袖,如流动的云彩,檀玉系在青丝的铃铛响了又响。
他清冷的眸晦暗不明,半晌,薄唇轻啓,声线沙哑。
“好。”
*
子夜过後,林间静谧些许,远处小河潺潺,蛙声微弱,蝉鸣朦胧,脚踩在枝叶上发出窸窣声音,头顶几只鸟惊然鸣叫,扑扇着翅膀离开,几片叶子随风打旋落下,乌禾把它拾起。
她从未如此贪恋人世的气息,林间雨後浓重的泥土味,隐隐草木清香,淡淡野花芬芳,都是生命的气息,告诉她还活在这个人世。
她深深吸了口气,喉咙依旧隐隐作痛,有丝丝血腥味,回忆今夜,真是死里逃生,比在那土匪寨子里还要恐怖。
而罪魁祸首正与她紧密相贴,在她身下。
檀玉面色平静踏在林间小道,眼底无波无澜,像是背着一只轻巧的麻袋,只是这只麻袋会动,窸窸窣窣地不知道在干什麽。
檀玉眼底划过一丝不悦,“别动。”
“哦。”乌禾将手中的叶子吹走,解释道:“有好多叶子落在了你的头顶还有背上,我帮你拿掉。”
她的指尖勾起他的青丝,触感清晰,好似挑起头顶的一根神经,丝丝痒痒,那感觉令人难受,檀玉阖了阖眼,好一阵乌禾道:“这是最後一片了。”
她抹了抹手上的尘土,乖乖趴好。
茫茫夜色,林间流萤似漫天星辰,萤黄色的光芒穿梭密林,好似一点也不畏惧人类,围在他们身侧,照亮他们脚下的路。
小时候父王带她进山打猎,也见过这样的夜色,她喜欢这样好看的虫子。
而不是那群密密麻麻,奇形怪状的蛊虫。
想到这,她神情一愕,胆战心惊问:“檀玉哥哥,你身上是都爬了满密密麻麻的蛊虫吗?”
他答:“只留了些剧毒的,其馀的都跟在我们身後。”
好像哪种情况都不容乐观。
她看了眼身後,背後枝叶丛生黑漆漆的,她看不清,她又借着月光仔细去瞧檀玉身上有没有蛊虫,她生怕一不小心碰到什麽剧毒无解的蛊虫,没等回去就死在这片林子里。
月光下,少年系着铃铛的青丝垂在肩前,露出白皙如瓷器的脖颈,群青色衣袍上的绮丽花纹看得人眼花缭乱,乌禾瞧不出有什麽蛊虫。
身下的人好似有读心术,知道她心里想什麽,解答道:“蛊虫都藏在我的皮肉里,你平时看不见也摸不到,和身後的蛊虫一样,它们平时都藏匿起来,只有我命令时,它们才会出来。”
乌禾轻轻松了口气,她又问,“那它们会咬我吗?”
“它们很想咬你。”
少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