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我跟哥哥出来走走。”乌禾笑了笑,瞥了眼火盆,“对了,你这麽晚了怎麽还不睡呀。”
“今天是阿姐嫁给阿吉神的日子,我做了几件衣裳,供奉给阿姐,若是被阿娘见了得骂我浪费布子。”
“原是如此。”乌禾道:“看来你跟你阿姐的关系很好。”
“是的,阿姐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她勤劳纯洁,美丽善良,不然也不会被阿吉神看上。”
阿桃眉眼抑不住笑,为阿姐能嫁给阿吉神而感到自豪。
乌禾翘睫微颤,颔首礼貌一笑。
回到屋子,乌禾忍不住道。
“我不懂他们,不懂这个村子,嫁给阿吉神有什麽好的,而且,我觉得那阿吉神有问题,至于什麽问题,我一时说不上来,总之洞女不像他们说得那般美好。”
楚乌涯的鼾声依旧,此起彼伏。
檀玉沉默不言,径直走向草席,正欲坐下,乌禾忽然握住他的手臂。
“你不好奇?不感到奇怪吗?”
檀玉垂眸,慈悲桃花双目疏离冷漠,他轻啓薄唇,“这世间万物各有命数,而我们,遵循其命运便好。”
说得跟看淡人世似的。
她不信檀玉不好奇,不然怎会三更半夜去看洞。
她松开手,懒得再问他,跑到自己席子倒头一睡。
许是村民们的那番话打通了司徒雪道的任督二脉。
她从昨早上一直到今早上,彻夜不眠,连一口水都未喝,跟病人待在一块,终于研制出治疗瘟疫的法子。
小公主抠了马车里的珍珠,给萧怀景,按照方子以最快的速度从附近的镇子购买到药材,在夜里赶回。
药熬了一夜,在翌日晨时分发给病人。
病人身上的疹子稍有褪色,可午时那疹子又突然爆发,病人们纷纷发起高烧,昏迷不醒。
村民们高举着锄头,把一衆人包围起来,非要讨个说法。
甚至说,“你们是不是故意坑害我们。”
小公主双臂环在胸前,望着乌压压的一群人,本理亏不想反驳,可听竟有污蔑的话语。
忍不住道:“喂,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们要是想害你们,就不会冒着生命危险过来帮你们。”
那村民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眼见二人要吵起来,萧怀景赶紧拦着,温和地小声道。
“村民们心中本就有怒火,还请公主少安毋躁,莫要再引起争吵。”
乌禾蹙眉,她这辈子没这麽窝囊憋屈过。
若是从前,要是敢有人这麽对她说话,残忍的小公主会用点着火星子通红的香,烫穿人的舌头。
不管是在她耳边吵的,还是劝她别吵的。
忽然耳边喧天闹声静了片刻,转瞬村民们纷纷喊着大师。
衆人让出一条道来,只见那黄袍道士手持拂尘,庄严肃穆缓缓走来。
“此事倒不关这大夫的药方,乃阿吉神震怒,尔等送的贡品不合阿吉神胃口。”
村民们连连跪地。
“阿吉神息怒。”
眼下送入洞xue已有四十个人,村里的光棍地痞流氓都送了进去,别的都是上有老母下有孩子,身上挑着重担的男人,以及还未成婚的青年孩子们。
那可使不得。
村长诚恳一拜,哆嗦着哭声道:“还望阿吉神能宽容宽容,可怜可怜我们村子。”
那道士掐指一算,手中拂尘骤然起火,“贫道方才用十年修为与阿吉神交谈,若是能有一个阴年阴月阴日生的人供奉给阿吉神,则可化解此灾。”
衆人一听连连磕头道谢,纷纷去寻谁家有人是阴年阴月阴日生的。
好生荒诞。
闹剧散後,司徒雪疲惫的身姿微垂,素有女华佗之称的她,忽然恍惚,开始质疑自己的能力,撑了两天两夜的人,扶着树,有些撑不下去。
怪可怜的。
乌禾托着腮坐在石头上,她忽然觉得司徒雪可怜。
她十馀年骄傲的东西渐渐不自信了。
“啊,快渴死了跟那群村民们费口舌,把我口水都说干了。”
楚乌涯倒了一碗水,乌禾瞧见,伸出手,“好渴,我也要喝。”
于是楚乌涯把自己手中的那碗给她,乌禾如往常拔下发髻上的银簪,在水里拨弄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