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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电(第1页)

停电

晚自习的第二节课铃刚落,教室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像细密的雨,压过了走廊若有似无的晚风。李淮洲盯着数学卷子上复杂的三角函数,笔尖悬在草稿纸上方,半天没落下——桌下的脚踝,冷不丁被轻轻撞了一下。他侧头,用眼角馀光飞快瞥去。谢默正低头写题,蓝黑色水笔在纸上划出流畅又利落的线条,额前碎发垂落,遮住一点眼尾,只有嘴角那抹几不可察丶带着点促狭的弧度,泄露了他的心思。

後排的季简成,拿课本挡着,偷偷往嘴里塞了跟棒棒糖,糖纸窸窸窣窣的声响,和同桌凑在一起聊天,讲台上,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把红笔往教案上一放,声音带着惯有的严肃:“这道题的辅助线要这麽画,你们总想着绕远路……”

话音还没完全落地,“咔嗒”一声,教室的灯突然灭了。

瞬间,死一般的寂静席卷了整个教室,连季简成嚼糖的声音都戛然而止。不过短短一秒,不知是谁先喊了句“停电啦”,教室里顿时炸开锅,还有人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柱在天花板上晃来晃去,活像乱窜的萤火虫“坐下!都给我安静!”数学老师的声音透着明显的慌乱,他摸索着从讲桌抽屉里摸出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皱紧的眉头,“班长出去看看,其他人不许离开座位!谁再吵,明天罚抄课本!”

李淮洲被这阵仗闹得有点懵,刚想擡手揉眼睛,手背突然被一片温热覆盖——是谢默的手,指尖带着点常年握笔磨出的薄茧,轻轻攥住他的手,往桌下拉了拉。“别睁眼,手电筒晃眼睛。”谢默的声音压得极低,就在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扫过耳廓,带着点下午那薄荷糖的甜凉,“靠过来点”

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有点痒,有点不自在,却还是顺从地往他身边挪了挪,肩膀抵着肩膀,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校服外套下传来的体温。周围的喧闹仿佛被隔了层棉花,季简成和沈栖唐的嘀咕声丶男生的吵吵闹闹丶老师的呵斥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只有谢默清晰的呼吸声落在耳边,还有他掌心里源源不断传来的温度,顺着指尖,慢慢往心里钻

桌下的手悄悄缠在了一起,谢默的手指修长,轻轻扣住他的指缝,拇指一下下蹭过他的指节,带着点安抚的痒。李淮洲能感觉到谢默的头慢慢靠过来,额角抵着他的额角,两人的呼吸混在一起,都有些乱。

谢默的声音轻得像风,“怕黑吗”

李淮洲想起立冬那晚的江风,还有落在手背上那冰凉的雪花,心里一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却嘴硬地说:“那里怕了,有点不适应。”话音刚落,就感觉谢默的嘴唇轻轻蹭了过来——先是极轻地碰了碰他的嘴角,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怕惊扰了什麽,接着慢慢加重,舌尖扫过他的下唇,把那点薄荷糖的甜凉,彻底揉进了这个吻里。

心跳瞬间像擂鼓一样,“咚咚咚”地响个不停,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谢默的衣角。周围的声音仿佛瞬间被拉远,只有唇齿相贴的触感越来越清晰,谢默的手慢慢移到他的後颈,轻轻按住,指腹蹭过他颈後的皮肤,谢默的动作顿了顿,慢慢退开,额头还抵着他的额头,呼吸有些急促。李淮洲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很快,隔着校服衣料传过来,和自己的心跳撞在一起。黑暗里,谢默的眼睛亮得惊人,像落满了星子,映着远处手机屏幕的微光,带着点慌乱,又有点得逞的笑意。

“胆子够大的。”李淮洲的声音有点哑,擡手碰了碰他的嘴唇,指尖沾到点温热的湿气,嘴上却不饶人,“大庭广衆的,你……你也不看看地方。”谢默低低笑了一声,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让他感受那阵急促的心跳:“还不是被你勾的。”他的拇指蹭过李淮洲的手背,“我早就想这麽做了”

就在这时,走廊上传来脚步声,还有班长的喊叫声:“老师!物业说电闸烧了,要开发店机还得一会”教室里的喧闹又起,连数学老师都叹了口气,大概是没辙了,只能靠在讲桌旁,用手机刷着题。谢默的手悄悄往李淮洲的校服口袋里钻,指尖勾住他口袋里的手,轻轻晃了晃。“等会儿电来了,”他凑在李淮洲耳边,声音轻得像呢喃,“我们就假装什麽都没发生?”

李淮洲心里其实是愿意的,可嘴上还是不服软,轻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他能感觉到谢默的指尖在口袋里轻轻挠他的手心,带着点痒,却又暖得让人不想躲开。两人就这麽靠在一起,手在桌下交握,听着周围的喧闹,感受着彼此的体温,连黑暗都变得温柔起来——像裹着一层厚厚的棉花,把所有的不安和嘈杂,都隔在了外面。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教室的灯突然亮了。刺眼的白光瞬间填满了空间,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眯起眼睛,教室里的喧闹也跟着顿了顿。数学老师松了口气,拍了拍手:“好了,电来了!不过看你们这状态,也没心思听课了,自习做题吧,我在这儿盯着。”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慢慢重新响起,却没了之前的专注——有人还在偷偷聊天,有人盯着天花板发呆,季简成用课本挡着,给同桌递了个“可惜”的眼神,大概是觉得无聊,李淮洲揉了揉眼睛,转头看谢默,对方正低头写题,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好像刚才黑暗里的吻,只是一场短暂的梦。可桌下的手还没松开,谢默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指缝,带着点温柔的触感,提醒他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

李淮洲不自在地动了动,想把手抽回来,谢默却握得更紧了些,还擡眼,用只有两人能懂的眼神看了他一下,那眼神里的宠溺,让李淮洲的脸悄悄红了,赶紧转回头,假装认真看题,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

下课铃响的时候,教室里瞬间又热闹起来,季简成一把抓过沈栖唐的书包,凑到他们桌边:“走啊,去吃巷口那家新开的面馆,听说他们家的番茄牛腩面超绝!”

“不去了,我等会儿要去酒吧打工。”李淮洲收拾着书包,刚说完,就被谢默碰了碰胳膊。谢默的声音很自然:“走吧,吃完我送你。”他转头看向季简成,“一起吧,我请客。”季简成眼睛一亮,跟着沈栖唐就往外走:“那敢情好!谢少请客,不吃白不吃!”

四个人一起往外走,季简成还在絮絮叨叨地说:“上次我跟沈栖唐路过这家面馆,排队的人都排到马路上了,今天幸好来得早……”面馆不大,只有五六张桌子,墙上贴着泛黄的菜单,空气里飘着浓郁的骨汤香味。老板是个憨厚的中年男人,看到他们进来,笑着招呼:“四位小同学,吃点什麽?”“两碗番茄牛腩面,一碗豚骨叉烧面,再来一碗阳春面。”谢默熟稔地报着菜名,转头看向李淮洲,眼神里带着专属的温柔,“你吃番茄牛腩的,加不加辣?”

“少辣。”李淮洲点头,看着谢默把菜单递还给老板,手指还在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边,季简成和沈栖唐坐在对面,正凑在一起看手机里的游戏视频,偶尔拌两句嘴。面很快就端了上来,番茄牛腩面的汤汁鲜红,大块的牛腩堆在面上,冒着热气;豚骨叉烧面的汤头奶白,叉烧肉切得厚厚的,泛着油光,谢默没等李淮洲动手,就把自己碗里的牛腩夹了两块给他:“多吃点,等会儿会累”

李淮洲没拒绝,低头嗦了口面——面条筋道,汤汁酸甜,牛腩炖得软烂,入口即化。他擡头看谢默,对方正慢条斯理地吃着阳春面,面馆里很热闹,邻桌的客人在聊天,老板在厨房里喊着“加面”,汤锅咕嘟咕嘟地响,烟火气裹着暖意,把四个人都笼在里面。

李淮洲慢慢吃着面,听着谢默和季简成偶尔聊两句学校的事,心里觉得这样的时刻很珍贵。他偷偷瞥了眼谢默,对方正专注地吃着面,可只要他这边有一点动静,谢默的目光总能第一时间投过来,带着旁人看不到的温柔

吃完面,谢默结了账,季简成和沈栖唐往家的方向走,临走前,季简成还不忘叮嘱:“淮哥,晚上早点睡,谢少,你可得好好照顾我们淮洲啊!”谢默脸上没什麽特别的表情,只是淡淡点头,可等季简成他们走远,转头看向李淮洲时,眼神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走吧”两人沿着街边慢慢走,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有晚归的行人路过,脚步声在安静的街道上回荡。谢默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李淮洲身上——晚上的风有点凉,带着点冬天的意思。

谢默的手牵着他的手,轻轻晃着,“要我等你吗”

“不用,你早点回去吧,别让你爸发现了。”李淮洲摇摇头,想起上次谢默偷偷跑出来给他过生日,次数多了肯定要被怀疑,谢默停下脚步,转头看他,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平时对别人总是冷漠疏离的眼睛,此刻都是温柔,只映着李淮洲一个人的影子:“我不放心你,我和我爸说我这段时间都有和同学一起补课”他伸手,轻轻捏了捏李淮洲的下巴,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听话,我在外面等你”

李淮洲被他弄得有点痒,想躲开,却又贪恋那点温度,只能不自在地“哼”了一声,下意识蹭蹭他的手指,算是同意了,两人继续往前走,手牵着手,像晚自习後走在学校的小巷里那样,安静又温暖。走到酒吧门口,李淮洲停下脚步,转头对谢默说:“你就在对面的便利店等我吧,那里有暖气,比在外面冻着好。”谢默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本雪梨味的棒棒糖,拆开糖纸,不由分说地塞进李淮洲嘴里:“甜吗”

雪梨混着牛奶的甜味在嘴里散开,带着点熟悉的暖意。李淮洲嚼了嚼,含糊地说:“一般般吧。”可嘴角却忍不住偷偷往上扬。他看着谢默转身,往对面的便利店走,背影在路灯下慢慢变小,直到走进便利店的暖光里。

酒吧的音乐还在响,客人的喧闹声也没停,可李淮洲的心里却很安静,像被暖光裹着,连一点凉意都没有。他知道,等会儿下班,对面的便利店里,会有一个人拿着热牛奶和关东煮,等着他,等着跟他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等着把这个冬天的温暖,一点一点,都攒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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