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下山……你让我死,然後把我埋我爹娘中间吧……”
“不下山就得死?你啥前儿变得这麽没出息了?”
“是我没守住绵羊峰,没脸活着告诉我爹。”
“你爹他难道愿意你死?天底下哪个父母不希望孩子长命百岁地活着?”
这话多少有点效用,晁平趁她有一瞬间的迟滞,连忙半抱着将人搀扶起来。
“我知道你现在自责,对山下的情况肯定也不放心,但无论如何,也得先好好活着。我虽然没见过你爹,但我相信他绝不是白中夫那种人,也许是当初迫于形势,不得已才落了草,如果活到现在,肯定也愿意看绵羊峰一步步往好处走啊。”
雀儿不知道山下具体什麽情况丶也不知道她爹究竟为什麽开辟绵羊峰丶更不知道如今这年月什麽叫往好处走。她只是哭,哭痛快了,就点点头,脑门儿一上一下被蹭得生疼,那是晁平的胡子,拜她所赐,有日子没刮了。
再经过原来的住处时,晁平见雀儿不再固执,遂帮她解开,如约让她收拾了一下东西,顺便自己也翻出来几样旧物,找来找去,却始终不见那枚绣着“平”字的荷包。
“我还以为,那天我一走,你准把我的东西都扔了呢。”
“没,叫我分了,这几样没人要,我留着过後换钱呢。”
“那我那……”
“啥?”
“没啥……”
“到底啥?”
“就你给我那荷包……”
“咋的?你还想要回去?不怕被那女解放军看见?”
“我,我就是怕她看见,所以才问的。”
“哦,那你尽管放心,那玩意儿被我烧了,烧得连渣都不剩。”
意料之外的回答瞬间击穿了晁平的耳膜,使他半天才靠“情理之中”四个字修上。
没错,当初是他撇下了它,该如何处置,自然就成了她的自由。
何况拿回来又能怎样?难道用它来配军装吗?
不久,天已大亮,朝阳追着人们下山的脚步,为重回孤寂的绵羊峰披上了饯行的盛装。
之前被俘的土匪们大多已认了命,眼见雀儿归来,倒也还算安静。唯独郝雨时不可,一看雀儿就在晁平身边,却非但没有松绑,反而有哭过的痕迹,顿时便坐不住了。
“姓晁的!你他妈是不是人?你对弟兄们不讲情面也就算了!对雀儿你也忍心?有种你把老子松开,不把你黄子(五脏六腑)揍出来,都对不起你叫我‘四哥’!”
这下晁平可犯了难,要说“闭嘴”吧,心里多少也有点过意不去,但要说“对不起”,当着衆人又实在拉不下这个脸。
“你去,管管他去,一会儿别再让人打死。”
“那倒不至于,只是他现在这样,十头牛都拉不住,我咋管呢?”
“你就说咱俩是假结婚呗。”
“这,能行吗?”
晁平犹豫一二,终究上前跟郝雨时咬了通耳朵,结果与其说劝住了,倒不如说把人给气傻了。
“你拿我当人了吗?这话都编得出来?”
“啧,谁骗你谁是孙子。”
“你他妈本来就是孙子。”
“……行,别的事我承认,我是对不住你,但这事它真没有,你不信我,还不信她吗?”
“……为啥?”
“啥玩意儿为啥?”
“是她变卦了?还是你不行啊?”
“你甭管为啥,反正我告诉你,现在正是乱的时候,要是你不想她有麻烦,就啥都别说,也别再带头惹祸了。”
郝雨时将信将疑地望着不远处的雀儿,真真假假他其实倒不在乎,只是想不明白,他俩为啥要一直合起夥来骗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