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世家。”牧一丛说。
“谁家?”漆洋疑惑地抬眼瞪他。
牧一丛嘴角莫名地勾起点儿笑,这笑里难得没带着嘲讽,像是单纯觉得漆洋挺好玩儿。
他斜倚着靠上墙壁,反问漆洋:“你知道我平时都穿什么鞋?”
“少自恋啊。”漆洋把丑鞋放回去,“谁穿这鞋在学校都得被笑话死。”
莫名其妙的研究了半天鞋,漆洋还是在地上蹲着,歪着脑袋往鞋柜里又翻了好一会儿,才把拖鞋拎出来。
还打了个小晃儿。
牧一丛垂眼盯着漆洋的头顶,眼睫毛虚虚掩住半片瞳仁。
总感觉今天的漆洋有点儿神志不清。
“你是不是喝醉了。”他想起漆洋刚才喝的两罐菠萝啤,“果汁也能喝醉?”
“没有吧。”漆洋用掌骨搓搓眼睛,“蹲着舒服。”
他边说边起身要换鞋,不知道是起猛了还是酒量实在差得可怕,脚底又卡了一下。
牧一丛下意识伸出胳膊准备捞人。
漆洋已经朝牧一丛这边扶了过来,攥上牧一丛的胳膊,他突然恢复了灵活,膝盖往牧一丛腿间一别,把人掀在了地上。
“这是报上次你摔我那一仇。”漆洋腿一翻骑上牧一丛的腰,笑得张扬又自得。
牧一丛没有第一时间起来。
他没有因为漆洋的突然袭击生气,也没有因为自己落了下风表现出懊恼,哪怕已经被漆洋摁着了,他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是用又沉又黑的眼睛望着漆洋。
那眼睛里带着漆洋熟悉的傲慢与不屑,似有若无的。
就是这种眼神。
漆洋每次看见都起火。
“喊爸爸,爸爸拉你起来”他学着那次牧一丛卡他脖子一样,用虎口推上牧一丛的喉结。
牧一丛眼珠都没错一下,顺着漆洋的力道,微微向上扬起下巴。
可能是喉结顶着虎口的滑动,可能是牧一丛下颌流畅的线条,也可能还是像二人初见时一样,单纯因为牧一丛的眼神。
漆洋感受着牧一丛皮肤下颈脉的跳动,盯着他黑沉的眼睛,心口突然跟着悸动了一下。
“你真没劲。”他倏地收回手,翻个身歪歪斜斜的也在地上躺下了。
牧一丛坐起来看他一会儿,往漆洋腿上轻轻踢了一下。
那晚之后的一段时间,是漆洋记忆中,与牧一丛相处最和谐的时期。
学生时代的敌视来得没有道理,和好似乎也不需要太多契机。
借着家里越来越吵闹这个理由,漆洋往牧一丛那儿跑得越来越多,赶上周末或节假日,漆洋能在牧一丛家待上一天。
在所有人仍以为他们势不两立的氛围中,二人的关系悄悄地一天比一天亲密。
亲密到有些黏糊的程度。
——少年漆洋接受不了“暧昧”这种说辞,他嫌肉麻,两个男生之间,他最多只能想到个“黏糊”。
黏糊到穿牧一丛的拖鞋,喝牧一丛的水,和牧一丛一起吃饭,去牧一丛家里打发时间已经不够了。
有一天和刘达蒙崔伍他们在网吧玩,漆洋听着包间里键盘的敲击声,几个人大呼小叫的游戏操作,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还不如和牧一丛一起有意思。
这个想法一出来,漆洋自己愣了半天。
他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跟那么一个死木头似的人在一起,到底有什么意思。
想不出来,毫无道理,莫名其妙。
让漆洋更加莫名其妙的还有牧一丛的态度。
本来他根本不管牧一丛怎么想,他想欺负牧一丛就欺负,想去找人家打发时间就去找,高二升高三的暑假,他几乎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是和牧一丛一起度过。
这么黏糊了一阵子,漆洋突然非常好奇牧一丛的想法。
他找牧一丛是因为无聊,牧一丛总是由着自己找过来是因为什么?
这个问题掺杂着牧一丛的性取向同时冒出脑海,漆洋下意识中止了思考,感觉自己有毛病。
他本来不打算问,直到高三开学第一周的周六晚上。
那天下了晚自习,刘达蒙撮合着几个人去网吧玩了会儿,在路口分开后,漆洋本来想直接回家,自行车那俩轱辘却自行转个弯,又骑到牧一丛家楼下。
可是那天牧一丛没在家。
漆洋在乌漆嘛黑的楼道里等了快一个钟,还给牧一丛发了个问号,半天也没回。
看着短信界面自己的消息,漆洋突然有种强烈的不爽。
感觉自己跟个傻逼似的。
窝着一肚子火回到家,邹美竹又在冲漆星尖叫。
漆星跟邹美竹对着叫,像两个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