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是宽袍大袖?为什麽他还摸到了繁琐的绣花?为什麽长袍曳地?还被他不小心踩了一脚,为什麽还要摆弄头发?
北戎本就狂放洒脱,什麽时候骑马还那麽讲究了?李祝酒脑子里有一万个问号,琢磨着是不是贺今宵怕输,给他使绊子呢?
“对啊。”贺今宵面不改色心不跳:“这次的样式好看些,就繁琐些,不影响骑马的,你不会担心穿上这衣服就赛不过我了吧?”
被一激,李祝酒瞬间反驳:“我肯定赢你!”
出了王宫,李祝酒被抱着上了马,因为蒙着眼,他有些不安,但随後,一个温暖的胸膛靠在後背,他就安心了。
不知过了多久,”贺今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到了。”
随後,他给李祝酒解开丝带,视线恢复清明的那一刹,入目是一片喜庆的红,李祝酒眨了两下眼睛,看贺今宵穿着一身朱红的喜服,头戴金冠,长卷发披肩,宽肩窄腰,大袖上是金线绣的祥云纹,袍摆上是交颈的鸳鸯绣,精致华美,无一处不是精心织造。
他垂头看了看自己,也穿了一身同样式的喜服,楚楚纤腰,喜袍华美,李祝酒反应了好半晌,才道:“你上次让人给我量体裁衣,就是为了做婚服?”
“是。你穿这个,很好看。”微风中,夕阳下,贺今宵嘴角扬起,眼睛里丶心里都只有眼前人。
他在现实世界看过他冷脸仗义助人为乐,陪他在长虞城胆战心惊又英勇无比守过城,也同他在高墙大院的深宫里和百官斗智斗勇,最後到了这处广袤的草原安居乐业不再奔走。
他看过李祝酒宁愿饿着也不吃干饼的可爱执拗,也看过他满身是伤满脸是血的英雄主义,看过他顶着鸡鸣上早朝时生无可恋,也看过他站在雪地里长身玉立的天人之姿,更看过他的狼狈不堪和故作坚强。
无论是好是坏,是美是丑,是高不可攀还是落入泥潭,只要是这个人,他就喜欢。
李祝酒脸红了,不好意思地别开:“你,你也很好看。”
贺今宵顶着那麽一张好看的脸在这夸他,盯着他看,他心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好吗?李祝酒放慢动作深呼吸,压制着心里那快要跃出来的喜欢。
这个人在他风光时陪伴他,在他落难时陪伴他,陪他生,同他死,同他一起在这虚妄浮生里过了一遭又一遭,早就深深嵌入他的心底,不可分割。
贺今宵笑得更爽朗,他一跃落到另一匹马背上:“赛马前,是不是先说说赌注。”
李祝酒也笑,面上得意:“我要是赢了,今夜我要在上面。”
“咳咳咳,咳咳,”贺今宵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半晌才缓过来:“你在下面都喊累,在上面能行吗?”
“我不管,我赢了你就要答应,这是规定!”
“好好好,”贺今宵笑答:“我答应,那我要是赢了,我要在这里。”
李祝酒看了看这处草原,无边无际,视野开阔,但是,一间屋子也没有,他胸膛剧烈起伏:“你,你就不知道害臊吗?”
“我不管,我赢了就要这个。”
李祝酒也没话了,他一咬牙,应了。
两匹马在主人的催促下疾驰向远方,几乎不分先後,你追我赶,漂亮的骏马四蹄飞扬,鬃毛在空中起舞,载着马背上两只翩跹的红蝶飞舞。
夕阳要落不落,又大又圆地挂在天边,漫天的云霞缤纷,连草地都铺上了一层暖光,马蹄踩过碧草,红袍翻飞如蝶,二人跑得酣畅淋漓。
眼看离终点不远,贺今宵已经超越李祝酒一段距离,後者眼看着这人就要赢了,当即哎哟一声,作势要摔下马,前方人听这动静果然不再策马,掉头过来:“怎麽了?”
看着贺今宵脸上的关切和担忧,李祝酒是有点心虚的,但是今晚真的不能在这,能把他羞得钻地缝去。
李祝酒趁机坐稳,一个扬鞭,马儿疾驰出去,加速冲过了二人约好的终点,贺今宵被远远地甩到了後面,过了线,李祝酒哈哈大笑起来,他前仰後合,拍着马背:“我赢了,贺今宵你可别抵赖!”
後者半点不恼,姗姗来迟,满脸是笑:“好,我不抵赖。”
“你只说赢,又没说不能使诈。”
“是,我认。”贺今宵笑意不减,靠近李祝酒,眉宇间还是担忧:“刚才到底有没有事?有没有扭着伤着,我瞧瞧。”
“没有,”李祝酒更心虚:“我装的。”
“装的就好。”
两人下了马,夕阳已经落下小半个圆,天色暗了些,二人肩并肩,李祝酒的头靠在贺今宵肩上。
半晌,贺今宵轻声问:“李祝酒,同我做夫妻,好不好?”
“我以为,你进宫那日,我们就是夫妻了。”李祝酒心情很好,他看着远方的落日,眼里也有笑意。
贺今宵眼中欣喜:“那你是答应了?”
回答他的,是李祝酒倾身吻了过去,一触即走,并不缠绵,可这个吻确实足够情意绵绵,它代表李祝酒的点头同意,代表许下白头的诺言。
贺今宵笑眼弯弯,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小盒子递过去:“打开看看。”
李祝酒心跳加快了,呼吸也急促起来,许久前就瞧贺今宵躲着敲敲打打,精雕细琢着什麽东西,他一直好奇,想看,如今呈在眼前了,却有点紧张。
檀香木的味道清清淡淡,一枚小金锁挂在上方,他轻微哆嗦着,将那锁打开,缓缓展开盒盖,就瞧见红绸中躺着一把龙凤交颈的小木梳,才半个巴掌大小,但雕工细致,每一处都仔细打磨过,上了油,同世上最手巧的工匠做的一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