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朝堂老狐狸们躲都来不及,他竟主动往火坑里跳?
殿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许久後,宣帝深深看了张钺一眼,叹道,“张爱卿,朕便将这江山安危,托付与你了。”
“臣,定不负圣恩。”
张钺伏地三叩。
他踏出大殿,夜风迎面扑来。
眼下已是四更天了,外头夜色极浓,远处那一盏盏宫灯,随风摇晃,投下的光甚是浅淡。
他眯了眯眼,心里默念道,“徐闻铮,我们又要见面了。”
唐州军营里,徐闻铮的帐中还亮着灯。
谁也没想到,熙王竟悄无声息地到了唐州。此刻他正坐在案前。
帐内的烛火微微跳动,映着徐闻铮沉静的面容。熙王发现,近一年不见,徐闻铮的面容添了几分成熟冷峻,身形也精壮了不少。
“所以,郭将军三个月前,便已去世了?”
徐闻铮放下茶壶,神色如常地回道,“是。这些时日,军务文书皆由我代笔。”
熙王并不惊讶,这几个月来,军中大小事务都由徐闻铮出面,郭将军连个影子都没露过,他心里便隐隐猜到了几分。
熙王忽然笑了,“一直让你顶着个参将的名头,确实委屈了。”他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待我回安庆府就下告书,封你为镇远将军,这十万人马,尽归你调遣。”
徐闻铮挑了挑灯芯,语气轻缓,“熙王千里迢迢,不顾安危,从安庆府直奔唐州,怕不是只为了确认郭将军的安危吧?”
熙王饮了一口茶水,“聪明如你,如何会猜不到我此行的真正目的?”
徐闻铮当然心知肚明,熙王这是来问他做何选择的。
如今,荻国各部落,为拥立各自支持的皇子,登上太子之位,争斗不休,眼下正是出兵收复失地的绝佳时机。
另一方面,熙王军和宣帝的兵马刚结束一场鏖战,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无法起兵。而郭家军刚在与荻国的大战中得胜,势头强劲。
若是他率军从北境直取京城,必定鼓舞熙王军的将士,令他们士气大振,熙王不出七日,便能登上大位。
徐闻铮陷入沉思,沉默许久。
熙王擡眼看向徐闻铮,见对方神色依旧平静,毫无波澜。
当年徐侯爷被宣帝困在京城,至死都未能完成收复北境的夙愿,如今这机会就摆在徐淮的眼前。
徐闻铮忽地出声问道,“那熙王是何决策?”
熙王也不绕弯子,只说道,“京都定会派人来劝你投奔京都,我只要你保证,不会临阵倒戈。”
徐闻铮闻言,眉梢微微一挑,“仅如此?”
熙王将身子往後一靠,显出几分长途跋涉的疲累之感。
“北境三十三城,是你徐家人的执念。我若强要你放弃,与宣帝当年将徐侯强困京都,有何区别?”
他说着,忽然笑了笑,“京都迟早是我的,但收复北境的时机,错过这次,不知还要等多少年。”
徐闻铮定定地看了熙王片刻,忽然举盏,“那便祝殿下早日问鼎登极。”
两人以茶代酒,一口饮下。
熙王起身,掸了掸衣袖,说道,“不必送了。”他走到帐门前,忽又停住脚步,侧过身子问道,“那封密信,究竟要等到何时?”
徐闻铮仍坐在案前,面色沉静,轻声吐出两个字,“快了。”
夜风卷着帐帘翻飞,熙王盯着徐闻铮看了片刻,终是没再多问。
他一把掀起帘子跨了出去,外头的亲卫早已备好快马。
不多时,外头便响起了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徐闻铮听着渐远的马蹄声,思索良久,他在猜测,京都会派谁来和谈。
他脑海里,忽地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