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见面起,这位前李总就像尊冰雕,一丝笑意都吝啬给予,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搞得他也跟着紧张起来,说话都得在脑子里先打个草稿,生怕哪句不对又戳到对方痛点。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把跑偏的面试拉回正轨:“咳,李先生,是这样。农场刚开除了俩工人,手脚不干净,合夥偷卖了一百多只走地鸡!啧,那鸡养得多肥啊!”他一脸肉痛,随即又赶紧补充,“不过您放心!我相信您绝对不是那种人!农活嘛,真没您想的那麽难,比您那手冲咖啡简单多了!”他眼睛亮了一下,“当年我在您店里打短工,听店长吹过,说您那手冲技术,绝了!整个商圈都找不出第二个!就您这智商,学点种地养鸡,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李砚青:“……”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梁野,心里却很不爽。
这都什麽跟什麽?牛头不对马嘴!他问工作内容,对方给他吹彩虹屁,还顺带怀念了一下他做咖啡的技术?
一股熟悉的无力感涌上来。李砚青擡手,用力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xue,足足沉默了一分钟。
空气安静得只剩下空调外机的嗡嗡声。
再开口时,声音都带着点被生活磋磨後的疲惫沙哑:“梁老板……”
“嗯?”
“别叫我李总了。”声音不大,却有力。
“啊?哦!好的好的!李……”梁野连忙点头,把那个烫嘴的“总”字咽了回去,脸上露出点为难,“那……那我该怎麽称呼您?”
李砚青又叹了口气,那叹息轻飘飘的,像随时会散掉,“现在你是老板,我只是个来讨生活的打工仔,你想怎麽叫都行。”
梁野也跟着叹了口气,他抓了抓头发,小心翼翼地问:“那……李先生?行吗?”
李砚青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努力想找回一点声音的力度,好显得不那麽像一缕随时要飘走的游魂:“随你。所以,您的意思是我面试通过了?”
梁野一听这个,脸上瞬间多云转晴,笑容灿烂得晃眼:“当然啊!您可是李……李先生!明天就来上班!热烈欢迎!”
“啊?”李砚青这回是真懵了,“没有试用期?不需要考察一下?”
“不用!信得过你!”梁野大手一挥,豪气得很。
“那……工资?福利待遇?休假怎麽算?”李砚青必须问清楚,这关系到他的还债大计。
“哦哦,差点忘了!”梁野一拍脑门,“两万一个月,包吃包住,夥食绝对管饱,住的地方就在後面小楼,单间带窗!一个月休两天,啥时候休您自己看着办,提前跟我说一声就成!”他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完,然後,用一种让李砚青极其不适应的丶带着点讨好和不确定的眼神看着他,“怎麽样?您……您觉得成吗?”
李砚青差点被气笑了:“你问我?”
梁野尴尬地搓了搓手:“这不是…怕您看不上我这儿嘛……”
李砚青没接这茬,只想赶紧结束这场魔幻的面试。他站起身,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谢谢梁老板。我今晚回去收拾行李,明天过来正式报道。”
“好嘞!”梁野立刻像装了弹簧似的弹起来,红光满面,“我送您出去!”
两人一前一後走出那间不像办公室的“办公室”。外面的工人还在打包,目光若有若无地瞟过来。
走到那辆狂野的黑色越野车旁,梁野自然地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滴”地一声解了锁,拉开车门,动作行云流水:“李先生,上车吧!”
李砚青:“……”
他愣了数秒,才问:“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