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刚帮他把那个死沉的箱子搬下车,李砚青一擡头,就愣住了。
路口,那辆熟悉的的黑色越野车杵在那儿。车窗摇下,露出梁野那张笑得过分灿烂的脸,露出一口大白牙,正使劲儿朝他挥手:“李先生!这儿!这儿呢!”
李砚青深吸一口气,感觉刚做好的心理建设又塌方了一角。他僵硬地接过司机手里的行李箱杆,硬着头皮,拖着那个昂贵的箱子,像拖着沉重的枷锁,一步一步向越野车挪去。
梁野已经麻利地跳下车,热情地迎了上来。
李砚青刚想说“我自己来”,梁野的大手已经极其自然地一把握住行李箱的提手,嘴里还念叨着:“哎哟!这箱子看着挺沉!我来我来!”
然後,在李砚青惊恐的目光注视下,梁野手臂肌肉贲张,轻松一提。
砰!!!
一声沉闷又响亮的撞击声!他那个花了大几万买的名牌行李箱,像个破麻袋一样,被梁野毫不怜惜地扔进了乱糟糟的後备箱里!跟几捆蔫了吧唧的蔬菜挤在一起。
李砚青整个人都石化了!
还没等他心疼完他的箱子,更惊悚的一幕出现了:後备箱角落里,居然还挤着几只被草绳捆着脚的大肥鸡!正惊恐地“咕咕咕咕”叫着!其中一只胆儿也肥,甚至伸长了脖子,好奇地用尖嘴去啄他那光洁如新的行李箱!
李砚青的心在滴血:我的箱子……我的行李箱……不会被鸡啄穿吧?!
“李先生,快上车!空调开着呢!”梁野浑然不觉,乐呵呵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李砚青嘴角抽搐了一下:“谢谢”。然後,他绕开热情洋溢的梁野,面无表情地拉开了後座的车门,尽可能地离驾驶座远一点。
梁野看着空荡荡的副驾驶,无奈地笑了笑,也没强求,他跳上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在引擎轰鸣声中,他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忍不住偷偷瞄後视镜。一次,两次……第三次偷瞄时,正好撞上後视镜里李砚青突然擡起的目光,不带一点情绪。
梁野像被抓包的小学生,赶紧移开视线,假装专注地盯着前方坑坑洼洼的路面。他清了清嗓子,找了个话题试图打破尴尬:“咳,这几天雨水多,这路就没干过。你拖着这麽大个箱子走,那不得陷泥里拔不出来?是丶是刘婶儿!一大早就念叨,非让我来接你!怕你迷路!”
李砚青微微一怔。想起昨天离开时,也是刘婶儿那穿透力极强的声音让梁野送伞。
一股细微的暖流悄悄漫过心间,他侧过头,看向窗外。
雨後初晴的山林,绿得清新透亮,阳光穿过叶片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他浅笑着,声音也柔和了一点:“嗯,刘婶儿看着风风火火,心肠挺好。”
“可不是嘛,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农场里大小事她都管,以後你有啥不清楚的,尽管找她!”梁野见气氛缓和,也放松了不少。
车子突然一个急转弯,拐上了一条相对平坦些的石子路。
李砚青看着窗外陌生的景色,疑惑道:“这路……怎麽和我昨晚走的不一样?”
梁野惊讶地从後视镜看他:“啊?不一样?你昨晚走的哪条?”
李砚青回忆着:“一条很窄的小路,两边都是草,全是烂泥……”
“哈哈哈!”梁野一个没忍住,爆笑起来,“你咋不早说!山里导航不能全信啊!那条是老路了,早没人走了!农场新开了两条大路,专门给货车走的!又宽又平!”
“什麽?!”李砚青如遭雷击,猛地坐直身体。
“哈哈哈哈!”梁野笑得方向盘都快握不稳了,“难怪!昨晚见你,那裤腿,跟刚从泥塘里捞出来似的!”
李砚青的脸红了!一股热气从脖子根冲出来。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翻看昨晚的导航记录,恨不得把那个导航软件卸载八百遍!
“咕咕咕!!!”
後备箱里,那几只大肥鸡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窘迫,叫得更欢快了,像是在嘲笑。
李砚青默默关掉手机,把脸转向窗外,假装欣赏风景。只是那红透的耳根,彻底出卖了他此刻想挖个地洞钻进去的崩溃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