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他全身心投入,馀光总是不受控制地往梁野的方向瞟。
脑海中,那道狰狞的疤痕和梁野慌乱的眼神反复交替出现。梁野那张笑脸背後,到底藏着什麽?
这个男人,真的像他表面看起来那麽无害吗?那道疤,就是最有力的反证。
午夜十二点,天空飘起了淅沥小雨,挖排水沟的活儿才暂时停止。
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到宿舍,李砚青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脱掉那双湿漉漉的脏手套。
“嘶!”掌心传来的剧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磨破的水泡和手套内里粘在了一起!这冷不丁一撕,疼得他眼前发黑,差点飙泪。
他强忍着痛,把手套扔进水槽。原本的颜色早已被厚厚的泥浆覆盖,看不出本来面目。
这副手套是梁野的。
那个手腕上带着伤疤,还可能藏着心理阴影的梁野的。李砚青已经领教过对方摔门的威力了。一种本能的不安和恐惧攫住了他。
李砚青忍着掌心的刺痛,打开水龙头,把手套搓洗干净。泥水褪去,手套终于露出了真容,是白色的。
洗干净的手套,被他用夹子夹在阳台的晾衣架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
刚晾好,他一转身,目光就瞥见窗台上本不存在的东西——一个小小的竹篓子。
篓子上还贴着一张便签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字:李砚青。
他疑惑地拿起竹篓,掀开盖子,里面静静躺着一小瓶碘伏丶红霉素软膏丶创可贴。
难道是……
李砚青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扭头张望,目光投向隔壁梁野的阳台。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丝光亮也透不出来,不知道里面的人睡了没有。
他放下竹篓,看着里面那些简单的药品,忐忑不安。回宿舍的路上,他确实因为手疼,跟同路的刘婶儿随口抱怨了一句,难道是刘婶儿放的?
可理智告诉他,刘婶儿那麽忙,还惦记着给他送药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过,直觉却在他脑子里大声播放:八成是梁野!肯定是梁野!
可是,这太不符合逻辑了!一个被他“伤害”过的前员工,会这麽体贴地给他送药?
李砚青用力甩头,试图给自己洗脑:一定是刘婶儿!必须是刘婶儿!他硬把自己催眠成一个傻子,总比承认是梁野更让他心安。
就在努力说服自己时,隔壁阳台的门,突然开了。
李砚青吓得一个激灵!他猛地抱起那个竹篓,动作快得像在掩饰什麽,脸上挤出一个僵硬又夸张的笑容:“谢谢梁老板的关心……手丶手套我已经洗干净了!”他语速飞快,手指还慌乱地指向头顶晾衣架上那双滴着水的白色手套。
梁野显然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他看着李砚青欲言又止,僵持了好几秒,他才憋出一句:“要不,我帮你包扎一下?”
“不用不用!”李砚青使劲摇头,把竹篓抱得更紧了,“自己会!还是谢谢了!”
梁野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最终无奈地移开,转而指了指自己还肿着的额头:“这里……好像肿得挺厉害?”
“唔……”李砚青这才想起自己的额头,擡手一摸,果然也鼓起了一个大包,一碰就疼。
“我那儿跌打损伤的药膏用完了,”梁野说,眼神又瞟向李砚青的手,“明天我去镇上买。你手伤了就别自己洗衣服了,镇上有投币的洗衣机,明天买药膏的时候,顺道带你去?”
“谢谢,”李砚青感觉脑子已经宕机了,只会机械地重复道谢,“大家都累了,早点休息吧。”
梁野沉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很复杂,似乎有无奈,有探究,还有一丝李砚青读不懂的东西。他没再说什麽,只是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屋,轻轻关上了阳台门。
就那一眼,看得李砚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仿佛有什麽无形的东西,透过那目光钻进了他心里,搅得他不得安宁。
他抱着竹篓回到自己房间,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转成了瓢泼大雨,声音嘈杂。
李砚青躺在床上,听着这恼人的雨声,掌心刺痛,额头也痛,脑子里更是乱得很。
关于梁野的各种画面交织在一起,特别是最後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怕是要扰得他一夜无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