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粘稠地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李砚青快要被这沉默逼得窒息时,梁野的声音再次响起:
“您……您看过一部电影吗?”
“啊?”李砚青完全懵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或者没睡醒。他侧过头,在昏暗中看向梁野模糊的轮廓,声音里满是错愕,“什麽电影?”这开场白和他预想的任何一种都八竿子打不着啊!
“讲……”梁野的声音在黑暗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在触碰一个极其危险的开关,“讲两个男人……在丶在山上放羊的。”
放羊?两个男人?在山上?
这几个词像天外飞来的三颗陨石,“咣咣咣”砸进李砚青的脑海,除了满脑子的问号还是问号。
他把残留在脑海中的电影库快速搜索了一遍,以他的思维习惯,“羊”才是关键词:《喜羊羊与灰太狼》?有很多羊,这算吗?可是没有放羊的男人……《小羊肖恩》?《动物世界》纪录片?
梁野说的到底是什麽羊?山羊?绵羊?还是羚羊?
他彻底懵了,像被推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丶布满迷雾的迷宫。
梁野为什麽突然问这个?是在用某种极其隐晦的方式暗示什麽吗?还是单纯被雨淋坏了脑子,又在胡说八道?
各种离奇的猜测在脑中乱飞,李砚青懒得认真想了,他含糊地回道:“什麽放羊丶放牛丶放猪的?动画片?还是什麽?”
话音落下,旁边传来一声极轻的的叹息,那叹息里透着浓浓的无奈,似乎还有一丝被气笑了的感觉。
紧接着,是梁野翻身裹紧被子的窸窣声,布料摩擦的声音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没什麽,”梁野的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睡吧。明天雨该停了。”说完,他刻意地打了个哈欠,仿佛刚才那段比冷空气还冷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李砚青:“……”
这算怎麽回事?一肚子问号快要憋得爆炸,最後来一句没什麽?!
放羊的电影?暗示?试探?还是纯属有病?李砚青越想越觉得诡异,越想越不甘心。钻在羊眼里出不来了。
“两个男人”他是完全忽视了。
于是,他小心地摸出自己的手机,用身体和被子严严实实地挡住屏幕,才敢解锁。微弱的光线在狭小的空间里勾勒出他困惑的眉眼。
他点开浏览器,飞快地输入关键词:放羊的电影。
小小的进度圈开始转动……一圈……两圈……三圈……屏幕的光在黑暗中固执地亮着。
十秒……二十秒……进度圈依旧在徒劳地转着,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尽的循环。屏幕顶端那个代表信号强度的图标,冷酷地显示出一个刺眼红叉。
无服务。
李砚青盯着屏幕上那个冰冷的红叉,又看了看搜索框里那串孤零零的的字符——“放羊的电影”,荒谬感突然笼罩了他。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快变得和梁野一样了,不正常,神神叨叨的,居然还正儿八经地去查这种东西……
真是吃饱了撑的!
他默默按灭了手机,闭上眼,感觉自己和梁野之间,虽然近在迟尺,但却隔着一个名叫“断网”的银河系。
梁野那边没了动静,只传来一声“晚安。”
可这声晚安,在李砚青听来,充满了谜语人的可恶。
後半夜,气温像坐上了滑梯,骤降。
李砚青再次化身“卷王”,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把那床厚实的棉被卷走了大半,他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一个毛茸茸的後脑勺对着梁野。
梁野被冻醒了好几次。每一次醒来,都感觉帐篷里的寒气像冰水一样浸透骨髓。
他借着微弱的晨光,看着旁边睡得脸蛋红扑扑丶呼吸均匀的李砚青,认命地叹了口气,心里那点小火苗也被冻得奄奄一息。
算了,跟个睡着的人抢什麽?况且这人还是李砚青……
他穿上了自己那件加绒外套,像个受气包一样蜷缩在帐篷冰冷的最边缘,愣是没舍得去扯回那点可怜的被子,心里默念:这要是真和李砚青好上了,冬天的床上,得放两条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