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砚青觉得不对劲,硬是拉着他停了下来。
“梁野,看着我。”
梁野挣扎了一下,仍想背过去,李砚青索性绕到他面前,他又转身。来回几次,李砚青没了耐心,直接双手固定住梁野的脸,强迫他转向自己。梁野被迫低下头,脸是对着李砚青了,但目光执拗地盯着路灯下的影子。
借着昏暗的光线,李砚青清晰地看到梁野的眼眶红了,湿润的水光在睫毛上闪烁。
李砚青愣住了,眉头微皱,担心地盯着他:“刚才从酒吧出来不是还好好的?怎麽突然就……醉了?你没喝酒啊。”他伸手想擦去那点湿意,却被梁野擡手挡住了。
“没事。”梁野的声音带着鼻音,“就是突然说起农场,想起你没出现之前的日子挺难熬的。”他顿了顿,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可谁知道,你出现了,他妈的日子更难熬了,天天看得见,摸不着,猜不透你在想什麽……”
李砚青沉默,无声地牵住了梁野的手。
是啊,他知道这份感情才一年多,可在梁野心里已深埋很久。他不懂为什麽抽象的感情可以在一个人心里藏那麽久。他曾经理解的喜欢,是温和的丶克制的,甚至是可以权衡利弊的,远不如梁野所给予的那样不计後果。
“别看我。”梁野赌气似的,又有点难为情,想挣脱李砚青的手,“大半夜的,矫情了。你别往心里去。”
李砚青没松手,拉着他一起靠在了旁边的路灯杆子上。他又点上一支烟,缓缓开口:“小时候,我妈在我记忆里很模糊,因为一直是阿姨照顾我。她走後,我爸忙生意,我经常一个人待在家里。他们从没教过我喜欢或者爱一个人,到底是什麽感受。上学後,虽然也有过几个女生表白,但我总觉得她们喜欢的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东西。我还是不懂……”
“那现在呢?”梁野擡起头,红着眼眶追问。
“懂了些。前几天我想你想得睡不着。怕你笑话我,所以没和你说。”
“真的?”梁野猛地瞪大双眼,刚退下去的红晕又迅速泛上眼眶。
李砚青吐出一口烟,侧头看他:“还假的呢。想一个人原来这麽难受。我才来A市几个月,第一次分开就这样……”说着,夹着烟的手突然抖了下。一个念头霎那间闪过脑海——那麽,在他来到农场之前的无数个日日夜夜,梁野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想他呢?那种求而不得丶望不见尽头的思念,岂不是要难受千百倍?再回想他初到农场时梁野那些看似不可理喻的举动,此刻都有了答案。那哪里是疯癫,分明是积压太久,终于见到曙光後,无法自控的汹涌爱意。
忽然之间,心里堵得慌。李砚青咬紧牙关,强忍着鼻腔里不断上涌的酸意:“梁野……你喜欢我,太久了。再浓烈的感情难免会消耗得更快。而我偏偏是个慢热的人,我怕哪天你觉得腻了,倦了,热度褪去了,反而才是我刚刚被彻底捂热,真正进入状态的时候。到那个时候……”
他停顿了下,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我发誓到时不管你对我多冷淡,多不耐烦,我都会像你以前喜欢我那样,加倍地喜欢你。我会闹你,粘着你,对你发疯,乱吃醋……哈哈……”他促笑一声,试图掩饰情绪,“不过,我都这把年纪了,真发起疯来,你不会以为我得了老年痴呆吧?”
话音未落,一个强有力的拥抱猛地将他裹挟,指间的烟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火星四溅。
“过来。”梁野声音哽咽,将他紧紧地丶紧紧地拥在怀里。他的脸深埋在李砚青的颈窝,双臂一寸寸收紧。只有微颤的肩膀泄露了他此刻难以言喻的激动。
李砚青任由他抱着,感受着这个拥抱传递过来的爱意与委屈。
一分钟过去了,可抱在一起的时间像停止了。偶尔有晚归的路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但相拥的两人谁也没在意。
李砚青的下巴搁在梁野宽阔的肩上,闭上眼睛,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在寂静的冬夜里渐渐同步。过了许久,他才用极轻的声音,在梁野耳边低语:“对不起。六年前,作为一个陌生人,让你想了那麽久。”
梁野语无伦次:“什麽陌生人,胡说八道……你是我的……一直都是我的李老板。”
李砚青听着他孩子气的话,不知该怎麽接了,于是擡起梁野的脸,快速亲了下唇,像哄孩子般柔声说:“我好像更懂了。喜欢一个人就想不停地亲他,你也这样吗?”
“嗯!”梁野笑着点头,俯身把脸凑过去,“还要亲。”
李砚青依着他,亲了下说:“我身上烟味太重,等回去洗完澡再亲。”
“我又不嫌弃,大不了一起洗。”
“不行,浴室太小了,挤不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