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在她的掌控之?下少有冤情,真真应了那?句断案如?神。他低头间?只见她匍匐在宫殿的红毯之?上,嘴里高呼吾皇万岁。
于是黎潋寒很满意地垂下头颅俯视她,绣着金丝龙纹的黑靴踩上那?干净的肩膀。她的官服被打理得一尘不染,面上冷峻,眼神都是淡淡的,却偏生在对着他时流露出?几分微不可见的臣服。
黎潋寒很满意。
就该是这样的。
他纡尊降贵般伸过?手去,在即将覆上她发丝的那一瞬间,手腕猛然被人狠狠攥住。
黎潋寒自?看不穿的未来中猛然回神,正好看见未来里金殿上的那?张面容正挨得极近。他说不清为何会想到那般久远飘渺的未来,就好像在某个时刻“理应如?此?”发生一般。
“皇帝陛下,”楼晚桥的声音近在咫尺,却又好像隔着很远的雾气从遥远的彼方传来,“是在走马灯吗?”
他猛然擡眼,看见她笑了。
黎潋寒实则很少见到?她笑,几乎没有。也曾听闻一些朝廷上的传言,说是大理寺少卿在办案时,确切来说,在手刃敌人时,罕见地会露出?某种意味深长?的笑容。
当然,他从未见过?。
所?有的所?有如?潮水一般奔流而去,最後如?同大浪淘沙一般,脑海里只剩下唯一的念头。
楼晚桥,反了。
她要造反!
他精心?运营了数十年来的大局就这般毁于一旦麽?
黎潋寒反手握住那?只紧紧扣住自?己的手,一双狭长?冷冽的丹凤眼死死锁住她的面容:“楼晚桥,朕知道你的秘密!”
楼晚桥眉梢一挑,并?没有丝毫停顿:“哦?什麽秘密?”
他压低声嗓:“关乎你身世的秘密。”
“嚯!”楼晚桥唇角向上微扬,语气?里带着一些难以置信,“堂堂帝王,怎麽沦落到?如?今这般地步了呢?难道——这是你在恳求我的态度吗?”
他看见她的眼底有嘲讽有恶意,甚至带着细微的俯视,却唯独没有预料之?中的畏惧。
不等黎潋寒回答,她放眼去环顾四周,观测如?今的场景。
现在大局已定,她前期的准备工作实在充分,在这样一个晴朗的午後动手,黎潋寒必然会提前有预警。
那?很好,就怕他没有准备。
如?今端王在她手上,黎苏也是她的棋子,就在这几日闻雪驰飞鸽传信,他也已在回京的路上。
楼晚桥站在高台上,放眼远眺,茏葱的草木景象尽收眼底。
远处是湛蓝的天空,是流淌的河流,是飞禽走兽,是明?媚的骄阳。
日子还在後头……日子还在後头呢。
但是走到?如?今又何其困难,她一步一步,从那?位柳家?树荫下不知名的娇娇,慢慢往前走。一步一个脚印,深深印在了流淌的血迹上。这条路上难以回头,是她用那?把绣春刀亲手斩下的头颅,有的怒目而视,有的含恨而终。
但那?又如?何?
柳宛乔是最早死的那?一个。
她的鲜血最先浸湿这派土地,在多年前的夜晚,与柳家?十几口人一起,最先死在了这条路上。
从此?以後,只有少年楼晚桥手持长?刀,孤身一人,踏入这条再无归途的暗暗长?路。
楼晚桥回过?神,她在皇城四周布置的兵力已经控制了周围的人,除此?之?外还有穆云骄的人,这不是她们的第一次合作,也不会是最後一次。
如?今她的精良部队已经攻占进来,一切都是那?样顺理成章。环顾四周,皇宫守卫与那?些个大臣也被控制住,若有反抗者原地斩首。
在这些年的摸爬滚打中她渐渐悟出?了个道理,譬如?——
流了些许鲜血之?後,方能诸事顺遂啊。
楼晚桥向来是一个稳妥的人,不过?曾经梦到?过?无数次的场景,曾经为此?设想过?许多次的场景,如?今来看,好像也不过?如?此?了。
云王不过?如?此?,端王不过?如?此?,那?位从不见硝烟的战斗里脱颖而出?的皇子,好似也不过?如?此?。
胜负已定,成败在此?。
单论单挑的武功而言,黎潋寒并?不敌她,没有了皇宫里那?些士兵的保护,一对一来看黎潋寒没有胜算。
数十年磨一剑,虽谈不上“不费吹灰之?力”,但实话实说,这确实算不上她战斗生涯中的难关。
一步步走来的过?程,才最是艰难啊……
如?今那?把伴随她多年的绣春刀就架在黎潋寒的颈侧,他面色难看,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满是不甘。
有一个念头在楼晚桥的脑海间?恍然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