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着,觉得自个儿现在这样配不上了?”
高远仍低着头,不说话。
“远儿我问你啊,最初你死乞白赖追人马楚雯的时候,想得也是配得上配不上?”老翟没有留给他回答的时间,自顾继续,“你要说想过,今儿我一个屁都不会放。”
高远扬起脸,摇了摇头,“没有。”
“这不得了,俩人搞对象先琢磨我地主你贫农咱俩是不是阶级敌人,那是上上辈子的事儿,越活越回去了还。”老翟踢一脚他屁股,“回去照照镜子,窝不窝囊。”
十年前可以无所畏惧将真心掏出来,十年後却束手束脚连讲句实话都变得困难。
真窝囊啊。
耐不住任子延再三邀请,从学校出来,吴花果松口,“这顿饭不吃,我看你要落下心病了。”
“我定地方。”任子延说着便开始打电话,见她将手机屏幕划开放置在支架上,页面正是地图,于是一只手伸过去输入地址。电话接通,紧着与那头订位,“喂我,带个朋友过去吃饭啊,留张桌子。俩人,半小时吧。”
“菜就到了再……”他说着投来一个眼神,吴花果指指时间,他立刻会意,改口道,“随便弄几个吧,稍微清淡点,太晚也不好消化。”
那头似乎在报菜名,任子延听罢又道,“行。再整个汤?”
“好。一会儿见。”
馀光扫到对方收起电话,吴花果问,“认识?”
“嗯,我一哥们开的餐馆。东北菜,味道很正,带你过去尝尝。”
“路子够野的,这儿有同校师弟,那儿有踢球的朋友,现在又来一开餐厅的哥们。”吴花果伸出大拇指,“社交达人。”
“出来混谁还没点圈子。”任子延自嘲,“虽然关键时候能顶上的没几个。”
很快,他又补一句,“像你和高远马楚雯这样的,少。”
吴花果笑,“说得和你多了解一样。”
“大概也能看出来吧。把别人事当自己事没把握也要试试,有困难无论怎麽着都得拉一把,打心里替对方考虑帮助都是实质性的,太少了。”
在吴花果的认知里,任子延的形象更接近于一个精明强干心里始终装有一杆秤的商人,以至于对方说出这样一番感性诚恳的话,她有些接不住。
“高远帮过你?”他这时问。
吴花果暗自叹气——商人的尾巴还是露出来了,一定要别人有恩于我我才可伸出援手偿还情分。
“帮我抢了三年选修课外加四年回老家的机票火车票算不算?”她讲这话时不觉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照你看,这些值不值得我而今做出的种种回报?是不是还要列个表格计算盈亏?
“我随口问问,你不用那麽想我。”任子延显然听出来了,他侧头转向窗外,“真心又不是能计量的。”
好像太针对也太锋利了。
吴花果语气柔和些,“就是……我们上大学那会儿,远哥他们宿舍网速快,每次放假回家都是他帮我买票。抢课是我运气实在太差,大一想修瑜伽,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宿舍其他人全抢上了,我……你猜我最後修的什麽?”
“什麽?”
“排球!我这身高是吧。”吴花果拿自己开玩笑,“远哥抢完还跟我说,一个排球一个柔道,他觉得心理上被虐总比实际挨打强。”
任子延笑一声,“过了吗?”
“就差给体育老师跪下,过了。”
“你一体育记者,体能那麽差?”
这问题让吴花果有瞬间分神,可她很快调整好情绪,半玩笑半认真回应,“我强项在其他地方。”
“会打网球?”
“嗯?”
“你们台二部不是篮排游网大项,篮球你不跟。”任子延顿了顿,“看你跟钟世好像很熟。”
“不是。”吴花果听罢他的推测,笑了笑,“我和钟世现在算熟悉,但我完全不会打网球。”
“对了,钟世归化那事儿……”
吴花果听到这里连连摇头,“又来了。”
“行,我不问。”任子延举双手投降,却仍压不住心思,“那你和钟世……”
“喂!”吴花果扭头朝他翻个白眼。
“好好,同行守则,不聊工作。”任子延瞧着她歪嘴一乐。
吴花果开着车,目光略过导航,“这地方路边不好停吧,你查查附近有没有停车场?”
“走吧,我知道。”任子延双手交叉搭在脑後,身体随之後仰些,“我这开餐厅的哥们前阵刚结婚,二婚。头婚在我们老家办的,那时候我就是伴郎,这回还是。”
吴花果打趣,“你是不是方人家。”
“瞎说什麽。”任子延轻轻推下她脑袋,换来吴花果一句训斥“我开车呢!”
他自顾说下去,“原本他在老家混得挺好。承包了三家五星酒店的餐厅,说换车就换车,房子两三套,人前人後被老板叫着,按世俗观点,这样的人着实算人生赢家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