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就是没联系了。”任子延目视前方,“刚分手那会儿大家聚会,叫我不叫她,叫她不叫我,想起来也挺那什麽。”
“那现在呢?”
“陈年旧账,圈子渐渐就划分开了。”
“这回知道圈子窄的益处了吧。”楚雯随手朝身後的急诊大厅指指,“其实到现在,和高远我俩走得都近的朋友,也就剩一个吴儿。说到底和性格有关系,不是吴儿去二选一站队,而是她值得交,我们都信赖她。”
“得,你就别撮合了。”
“我意思是,”楚雯扭头瞧他一眼,“即便到最後你俩没个结果,吴儿也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任子延沉默。
路并不远,却有些堵,车流行进缓慢。
楚雯电话响,吴花果言简意赅通报进展——医生说基本没大碍,就是血压突然上来,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了。之後还要做几项检查,你们拿到证件就送过来吧。
最後一句是个问句——你告诉远哥还是我和他说?
“你直接和高远说吧。”楚雯嘱咐,“他还等着订机票呢,不算特严重就别让他回来了。”
吴花果压低声音,“雯子,我刚才和高叔聊才知道始末。他有一棋友,儿子升成副总了,人家当爹的开心,又赶上下棋围观的人多,就在旁人面前多炫耀几句。可能话赶话就说到远哥了,那意思就是踢球踢一圈有什麽好,被队里开了高不成低不就,现在还得靠爹养着之类的。”
“这什麽老爷子啊!”楚雯一股火上来,“管好自己家事儿得了,手伸得倒长!”
“高叔没跟我细说,估计还有比这难听的。”吴花果分析,“俩人肯定呛呛来着,不知道动没动手。就是一口气没出出去,血压一下就起来了。”
楚雯握紧电话,冷静些说道,“这事儿先别告诉高远。他那人脾气又冲又硬,知道了肯定坐不住。”
“行,听你的。”
“等等,吴儿。高远肯定会问怎麽突然血压升高,随便找个理由吧,就说……”楚雯眉头紧锁,“得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一旁的任子延听到这里接话,“冬天室内外温差大,有的老人不注意很可能生病。”
楚雯迟疑着看过来。
他点点头,“我同事他爸就是,早晨出去遛弯,进家高血压就犯了。”
“吴儿,听到没?”楚雯复述任子延的话,“出去遛弯,室内外温差大,血压上来。以後多注意就行,不要紧。”
“好,那挂了。我给远哥打个电话。”
楚雯收起手机,道声“谢谢。”
任子延问,“究竟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儿……”楚雯颓唐地靠在椅背上,半阖起眼,“老父亲之间比儿子好,人家说高远不争气,高叔听不得这话。”
“人之常情。做父母的,孩子可以关起门来教训批评,但凡别人指手画脚那就得说道说道了。”
“你会觉得高远不争气吗?”
“我?”
“嗯,你。”楚雯点头,“你是外人,退役的来龙去脉都清楚,也知道他现在做什麽。我就是想知道别人究竟怎麽看他。”
这是个严肃的问题,所以任子延并未立刻回答。
许久,他开口,“高远是从一级联赛退役的。中超今年,哦,应该说去年了,一共16只球队,不计预备役,且算每只球队三十人吧,他是四百八十分之一。我们日常报道的接触的,还有中甲中乙各地青训队伍等等等等,所以在我看来,他的职业生涯不算黯淡。”
楚雯未置一词,静静听下去。
“当然,打过首发,後期基本替补,也称不上功成名就。要不要继续踢,退役後做什麽,这是个人选择。如果你非要问我的看法,我认为高远没有选错。教练是另一门学问,懂授鱼更要懂授人以渔,并非每个职业球员向这方向转型都能成功。至少目前,高远开头很好。”
“那……”楚雯似懂非懂,欲言又止。
她不似吴花果,做过运动员,对很多事情有切身体会;她也不同于任子延,圈子广接触多,工作经验多样丰富。她只是在体育院校念了一门新闻专业,毕业後进入最赛事现而今持有体育记者头衔,因为顺利,因为单纯,在很多层面,她又是缺失的。
“我知道了。”任子延对她笑笑,“你就想要个答案,对不对?”
楚雯挪动身体侧向他,点点头。
不懂的以後会理解吧,现在的我只想要个答案。
“我不觉得高远不争气。”任子延认真回应。
楚雯眼神亮了下,脱口而出,“谢谢。”
“替高远谢我?”
“不,替我自己。”楚雯埋下头,“自私吧,我。”
视频是导火索。
无论怎麽美化,怎麽找补,她在高远退役这件事上脱不了干系。蝴蝶效应,一环扣一环,今日高远爸爸为儿子的脸面气到住院,马楚雯没有说,可在心里她认定自己是个罪人。任子延的话,他站于客观立场的这一句肯定,某种程度上将她从罪恶的深渊里拽了出来。
不作为前女友,不是很多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她只是纯粹地希望高远好,希望他的选择没有错。
“都做圣人,早就世界大同了。”任子延扬起手拍拍她的肩膀,“自私没什麽,不可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