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自己起身坐到他身边,给自己和他都倒了杯合卺酒。
“合卺交杯,缔结良缘。”
她说完,递给他示意他接下来说下一句。
状元脑袋好似断了根弦似的想了好久,才终于憋出下一句:“愿卿与我,永结同心。”
说完差点自己就把酒给喝了,还是越清宁赶紧拉住他,同他交杯才饮完此杯。
从此他们就是同甘苦共患难的夫妻,雀铭想到这点不禁捂着眼睛笑起来。
他终于得偿所愿,得到了自己一直仰望的明月,如今明月在怀,他珍之重之,恨不得把她含在口中,小心供养。
笑了一会儿,他悄声道:“饿了吗?”
越清宁实在是饿得不轻,坐着的时候偷吃了好些床上的花生枣子,这会子都有些饿过头了。
雀铭下床,叫了人来给她准备晚饭,又独自一人去小室清洗。
不一会儿换了身月白的外衫走进来,提着一整套食盒,搁在桌上为她一一拿出饭菜。
越清宁在另一边就这样看着他,他素手干净齐整,每拿一样都带着十二分的妥帖小心,轻轻地,静静地搁在桌上,放在离她更近的那头。
看着他来来回回的忙活,她的肚子突然就不饿了,里头满满胀胀也不知是些什麽东西,鼓胀着撑满了她的胸膛。
雀铭递过来一碗素面,示意她可以开始吃了,他眼前并无碗碟,只有一双筷子,给她布菜。
察觉到这麽一点小事,她突然心中一酸更加吃不下去。
肚子里甜甜的酒气此刻化作热辣的一道痕迹,从胃里直冲而上,熏得她整个人都红艳艳的。
她今天着实多出太多感触,更是不想叫雀铭看她的笑话,因此一撂筷子,装作酒醉的模样扶着额头不动了。
雀铭见她扶额,便自然的以为她从未沾酒,一下子喝了一杯显然不胜酒力。
于是绕过来要抱她去床上。
被拦腰搂起,她是有一刻慌张的,但那避火图她也看了,看了一张就撂下,总觉得雀铭这样的人没有那些男人们的下半身。
他的下半身应该是整洁干净,空无一物的。
然此刻被她想作神仙的雀铭并未多想过什麽,他甚至不期望小姐做了他的妻子,就可以被他亲近。
她仍是天上的月亮,高悬于顶,他只站在月亮底下看看她的光辉也行,不必非要触摸月亮。
于是二人心照不宣的都没有脱衣服。
雀铭只是帮她解开了满头的珠翠,放她平躺着给她盖上了赤红锦被,自己也和衣躺在她身边,没同盖一张被子,但总归是夫妻了。
他这样想着,又想起来什麽到外间去灭了灯,回来再次躺下。
发现小姐转了个脸,一只手伸出来搁在他的锦被上,再一看脸,原来她朝着他睁开了眼睛。
雀铭怕她饿,又问了一次,这次她摇摇头表示不想吃了。
但她也似乎睡不着,两只眼睛在黑暗里也亮晶晶的,眨了又眨还是不肯闭眼。
于是雀铭靠近蒙住她的眼睛,一二三四的查数,查到二十就松开,这样反复几次,她终于是顶不住无聊闭上了那双水蒙蒙的杏眼。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半晌之後,越清宁问他。
“雀铭,你睡着了吗?”
其实他今夜怕是睡不着觉的,因此闭着眼回道:“没有。”
越清宁在内侧又翻了个身,像是面对他说不出的话,在黑暗的背景里反倒能够说得出了。
她说:“一开始我是想不到自己和你能有这段缘分的,世事无常,说得倒真是!”
雀铭心里在说,这段缘是我苦求来的,其实算不得水到渠成,因此也无法回她。
越清宁还在自顾自的说:“我刚十六时,觉得天好似都要塌下来似的绝望。”
雀铭便问:“因何而起?”
她没回他这个问题,反倒说起:“因我自己,因家族亲人,因你,因太子,因天家皇权。”
“总觉得日子看不到个尽头,便想起父亲早年间教过我的诗序,游目川上,睹一浮槎。大则有栋梁舟楫之材,小则有轮辕榱桷之用。”
她不是栋梁之材,只堪轮辕之用,但所谓浮槎也终有自己的归处,说不定她能顺流而下,漂到岸边呢!
雀铭在她背後也翻了个身,面朝她更靠近了些,但他没动,只嚼着这两句念道:“非夫禀乾坤之秀气,含宇宙之淳精,孰能负凌云概日之姿,抱积雪封霜之骨。”
越清宁跟着想起他天天念,夜夜颂的德行,又将将笑起来。
“凌字很适合你,若有名姓,想必也与积雪封霜相同。”
她拐着弯的赞美他天赋卓绝丶精神纯净,因此才能拥有如此高洁的品质,但雀铭却觉得他配不上她的赞美,只雀铭这两个字甚好,甚是与他契同。
他只笑笑,没有说话,良久的无言里,越清宁也撑不住此等孤寂,慢慢的将要睡着,只感觉额头一点微动,他长长的呼气劝她:“睡吧!明日起来又是新的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