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府内,西别院中。
再次醒来的越清宁看着帷帐顶,愣神好一会儿才想起昏倒之前的一切。
想起那时的满脸血,她下意识擡手上来摸了摸自己的脸。
脸上光滑干净,似是有人为她擦过,她一想还能有谁做这等事?只能是那个同在一院的“恶人”了。
果然还没等想他,门打开,那边的人端了盆水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
脚步之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似的,她自己也深知头晕之症,看他这样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大小姐……你醒了?”
他好不容易放下盆,又颤巍巍的走进来,小狗似的蹲在她身边。
越清宁侧头望着他,只瞧见他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在昏暗的屋子里池水般照人,一点也不像个病人的神态,心里更加不爽。
都是染上病的,他倒是活得挺好!
“你都能下地行动了?真是不错!”
岂料这人根本一点也没听出她的阴阳怪气,用布小心的沾了点水,在她额头上擦拭。
“我也觉得奇怪,怎麽我是第一个染上的,却不是病的最重的呢?”
他这麽一说,倒是勾起了早先滕姐姐之前所说的记忆。
越清宁平躺着,安安静静的让他伺候着,脑子里不断回想两人之间有什麽一致又不同于常人的地方。
“我脸上的血……”
他知道她最关心的事情,忙答。
“用湿布擦的,然後在院中烧掉了。”
“院外的人知不知道我昏倒的事?”
雀铭犹豫,“也不可能不告诉他们,你昏迷时滕大小姐已经进来看过了。”
即是进来看过,也不免沾了她的血迹,滕姐姐不知道如何?有没有因她染上。
而且她知道,那外面的母亲也必然知道了,一共三个孩子,两个都染上会死人的疫病,她这个母亲又如何扛得住这样的接连打击呢?
沉默好久,雀铭知道她的意思是不想叫他们担心,可他不可能不告诉院外的人,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是因自己一念之差造成的後果,到时候他又该如何自处?
“雀铭,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梦到了你。”
这转折猝不及防,雀铭喜上眉梢刚想问是什麽梦,大小姐一开口便将他打回原形。
“我梦到你今年冬天会离开越家,我梦到你去了别人家里。”
“……”
他张张口想说什麽,但是说什麽呢?
难道说她梦的都是事实,他的确今年冬天就会离开越家前往洛阳,在那之後,他或许再也不能见她,不能同她相认。
他为此事已经构想千百次,却没料到如今的这一刻才是最难的。
有口难言,有心难诉。
她若是因此恨他也是寻常。
“雀铭,你不打算说些什麽吗?”再问,她还带着一丝期许。
他却还是不答,亦或是不知道该怎麽答。
听身边人半天都没有动静,越清宁躺在那里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
他还真直白!连个谎话都不愿意编一编骗她,他已经料定了她不能拿他怎麽样,如今甚至都不想再继续装下去了。
所以说这天意还真是弄人,老天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却也给了他病体重愈的奇迹。
他确实不用再装了,毕竟如今看来她才是没有活路的那个。等到她死了,这人就可以身体康健堂堂正正的出这越家大门,到时候再走上官路,岂不快活似神仙!
想到这她愈发难耐心中愤恨,早知道是今日这个结局,就应该趁他还躺在床上的时候一刀结果了他。
自己这优柔胆怯的性子不知道何时才能改。
现在两人调换了过来,她倒是成了躺在床上动也动不得的那个。
身体没法动,心却比什麽时候都要活泛。
越清宁环顾四周猛地看到了在桌上药匣下压着的一支翦刀,那是滕姐姐为他缝合伤口时留下的。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仿佛看到了气团在空中织成的一个梦幻泡影,她深陷其中连自己也分不清到底哪一刻是真的,但语气却从未有过的轻柔缓和。
“雀铭……”
“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