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环境,交织的雨幕,几乎给歹人犯案造就了最佳时机。
越清宁深深吸了口气,明白此刻身处的险境,只怕是凶多吉少,雀铭还没有回来,这种情形下,她两个身娇体弱的女子根本不会是那人的对手。
不过霎时的静默里,对面那隐在树丛中的歹人突然吹了声口哨,悠扬的带着长长尾音的调子从咫尺之隔的漆黑雨帘里传来,吓得两人紧紧抱在一起,互相攀握着的胳膊也颤抖不停。
青珠吓得魂不附体,还以为是什麽鬼神显灵,嘴里念叨着求菩萨保佑之类的胡话,越清宁却在近乎抑住呼吸的困窘中清醒。
那人尾随她们,要的不过是欺辱女子,而在两人中,自然是她这个锦衣玉食养出来的官家小姐有更大的诱惑。
她无措的望向山下,那边连个影子也没有,更觉穷途末路无所指望。脑子乱做了一团浆糊,但她出于求生本能拔掉头顶的银钗,塞进青珠手里,沉声掐住她的肩要她镇定下来。
“等下我跑出去,他定是要来追我,等他抱住我,你用这只簪子刺他侧颈,记住!一定要用力刺下去,滕姐姐说过颈脉脆弱,若是能置他出血,我们便还有一线生机!”
青珠哪里听得到自家小姐说的这麽多话,她只听到小姐要自己跑出去引出这人,顿时淌着泪哭得整张小脸都紧张的皱在一起。
“不行!姑娘万一有什麽闪失可怎麽办?我来引开他,小姐只管自己跑下山去再找人来救我。”
越清宁被她哭得焦心,不说她跑出去能不能引开歹人,就说真的骤雨倾覆辨不清是谁,她若是真的不管青珠一人逃走,回来之後能不能见她活着还难说,总之歹人定是不会放过了留下的那人。
“别哭了!现在不是你我推辞的时候,我身上穿得比你华贵,歹人定然不会放我离开,只有这个办法能保住我们两人,你要听我的好不好?”
夏日里风云莫变的天气最是难以捉摸,越清宁仰望着豁出道口子的天幕,心中默念着雀铭,好似无形中给她添了半分力量。
她迈出步子置身雨中,也不管大雨浇打的她浑身湿透,仓皇的朝山下的位置拼命奔跑。
大雨浇打的石阶较之平常更加光滑,她又是惊慌的不择路,才下了三四十阶,一个不注意狠狠崴了一脚,从石阶上就这麽滚了下去。
幸好每六十阶有一平台供行人暂缓,越清宁滚在平台上,摔得全身上下没一处不疼。
那声音却不紧不慢的在雨中越靠越近,她喘息着好一会儿,在连天的大雨里仰起头,雨丝浇打的她几乎睁不开眼,但出现在面前的那个狰狞可怖的面孔怕是一辈子也忘不掉。
他似是草寇,耳鬓一道狭长的伤口直达右眉,将他这张脸分作了两个部分。
上半张勉强看出像个人形,下半张脸却啐着一口黄牙,满脸横肉像是常年杀生的屠夫一般,伸手便来摸她的下巴。
越清宁猛地躲开触碰,被他吓得魂不附体,又往他身後瞧,压根没瞧见青珠跟在她後面如计划一般行事,她面如土色悲从中来,想到自己会被这样的凶徒侮辱还不如死了痛快。
伸手便将藏在发间的玳瑁梳篦拆下来,磕在地上露出尖角。
那歹徒见她这小女娘能有如此骨气,又望她散下的墨发被雨浇打的黏在身上,恍若水妖一般怒瞪着他,那股子骄傲劲儿更叫人几欲摧折。
愈发藏不住贪念,握着妙娘纤细的小腿将她扯到身下。
“不要挣扎了,今日过去,美人可还有大好的日子可过,不比我这刀尖舔血的日子,伤到了自己可怎麽好?”
说着压住她的细腕,要将她手里的碎片抢过来,越清宁惊叫,愤怒着叫他滚开。
这人听了非但不生气,反倒称她叫得妙,一手将她手里的东西抢了去丢在地上,见她悲戚戚的哭叫更是起了兴致,这就要低头欲将她拦腰抱起。
“你这歹人去死!”
半掌长的银簪一下子没入半截,但没刺在侧颈,反倒是扎在了他背上。
越清宁心下一凉,直道这次逃不脱了,见他怒意横生要去抓青珠,连忙勾住他衣袖不让他回身,青珠也在此刻拼了命的拿身上东西往他脸上招呼。
两人这麽一来一回的乱抓,竟真起了些效果,将这歹人打得满脸是血。
他大概也没料到这娇娇弱弱的两人能有如此能耐,怒不可遏的甩飞了青珠,背手拔了後背插着的簪子,就要给身下挣动不停地女娘一个教训。
越清宁被雨浇得睁不开眼,恍惚中只瞧见他拿了什麽往自己脸上狠扎。
此刻说什麽也来不及,她甚至没有时间想象毁了这张脸,往後日子该如何过,两手仓皇的向上抓去,几乎是下意识的挡住了头。
然而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脸上连绵不断的雨也停了。
她睁开眼,只能瞧见疾奔而来的那人,战栗腾动的胸膛。
未来得及细思,雀铭暴起,夺过掌下紧捏着的银钗,向着那歹人右眼狠狠插了过去。
一声惨叫加之喷溅在空中的血污,溅湿了她的眼睛,越清宁偏头躲过,却忍不住在一声声的闷响中回头。
歹人本还凄凄的告饶,但很快就不叫了。
不过两步的距离,雀铭疯了一样将拳头砸在那人脸上,一下接一下,眼中崩裂的是她从来不曾见过的悚然疯狂。
满地的血污如同朱砂浸染画卷,而她与雀铭都在这幅画里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