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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一句“边州疾苦”，又自称为“我”，还唤王昭云为“云儿”。

萧景琰的语气听似全无锋芒，可落在裴远山耳中，未必不是挑衅。

衆所周知，在王昭云嫁入裴家前，她同萧景琰是整个大魏最为看好的一对金童玉女，人人都以为他们会成为天造地设的一对，代表着天家和世家的连结，成为大魏的中坚。

但谁也没想到，王昭云再两次抉择中，都弃去了皇族，最终选择了一个寒门武士。

王昭云察觉扶着她的手有轻微的收紧，转头去看，裴远山已经转脸看去萧景琰那厢。

“谢太子圣恩。”他说：“为国为民，九死一生，边州将士都是从一场场胜战中磨砺出来的，这铁打损伤的症候，边州军医亦不算差，内子不过是轻微扭伤脚，臣已亲自看过，还请太子放宽了心。”

他专称了一句“内子”，与方才王昭云所言的“家夫”两相对应，可见是不卑不亢。

且又是娓娓婉拒，一语双关，将天都和边州两相水土与境况平分了秋色——乱世乱局，王侯与将相孰轻孰重？实在难评。

王昭云稍稍讶异，也不知裴远山是因得了自己的支持而处变淡然，还是真的因为手握兵权而无所畏惧。

总之，他这反应，可比在当初遇见大表哥二表哥时，长进了不少。

倒是萧景琰那边反应不及，听了裴远山的话一下没收住神色，客气儒雅的笑颜竟就僵在脸上。

但他失神不过一息，笑意就直直放大了一倍，甚至还大笑两声，才说：“看来云儿妹妹还真是很会挑丈夫，我大魏朝堂用之十年都未能完全收服的漠北烈马，如今却已完全屈居于你的石榴裙下，眼下将你护得是连我这个做哥哥的都关照不得了。”

萧景琰的视线在王昭云和裴远山的脸上来回逡巡，满是逗趣的意味，但王昭云还是觉得他话里有话，古怪得很。

未待细辨，他又说：“既然裴将军已经替云儿看过脚伤，想必已万无一失，但是我确从天都带了些珍贵的药来。”

他招了招手，便有宫人专递了几个白瓷药瓶上来，又同王昭云说：“这药你且收下，用不用得上可再说。”

他如此盛情，再作拒绝便有些却之不恭了。

王昭云本想与裴远山看过一眼再去应答萧景琰，不曾想裴远山已经抢先一步，唤了柴安去接那药瓶，“太子圣恩，臣替内子谢过了。”

语罢，他又将春娘招呼来，将王昭云交还给仆人後，才再同萧景琰拱了拱手，再作延请状，道：“边州疾苦，军营风沙过盛，城主府又房屋缺缺，只得劳请太子殿下随臣去驿站安歇了。”

早春的漠北其实风沙甚少，至于城主府在扩建後屋舍更是多了十间不止，但在场无一人就此论道，只望着那一黑一黄两个背影，缓缓出了营寨。

*

城主府，後宅。

“姑娘操劳了两日，又弄了一身的伤，本该就地好好休息，何故非要急着特特奔走一趟，往城主府赶？”春娘瞧着王昭云後背上的伤，言语中尽是疼惜。

这大概是王昭云被撞到巷道岩壁上时，磕的淤青，渗了些血丝，倒是不太严重，至少裴远山在给她检查骨头筋络时，没说这处有什麽异样。

但转头一看春娘苦苦巴巴的脸色，王昭云可不敢立时驳斥她的关切。

春娘因王昭云落入巷道的消息，已担忧得整整一日一。夜未眠，一双眼睛更是因为哭泣而肿成了核桃状，眼下再配上苦瓜脸，那“伤势”可不比王昭云的轻。

“你家姑爷不是都说了，全给我看过了，并无大碍，你还忧心什麽呢？”王昭云侧转过身，轻拭去春娘眼角的泪痕，柔声宽慰。

“并无大碍，可不是无碍。”春娘一听王昭云的话，便就板起了脸，两个肿眼睛更像鼓了气的金鱼一般，暴突出来，“便如姑爷所说，这筋脉骨头的伤症，咱们这些天都来的随行医侍哪能有军医了得？你留在军中治疗不是更好吗？”

王昭云忍俊不禁，又是哭笑不得。

她只觉得春娘是急坏了，竟忘了太子来了边州，又是带了收权缴粮的圣令来的，军中自然要闹腾许久，她若留在军中，岂不是天天都要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但见春娘脸色又黑了几分，王昭云不敢托大，连忙压低了声音，将缘由细细道来：“太子表哥来了边州，免不得要裴远山陪他去军中阅兵，也免不得还要在军中进进出出随时巡防，我若在军中，擡头不见低头总要碰上他们，可今日他们两人碰面那阵势你也瞧见了，若是裴远山因我之故而与太子结怨，长远来说，总归不是好事。”

语罢，她见春娘总算有些恍悟的感觉，更有些讶异地望着她，她才连忙背过头去，留下伤处给春娘，继而把声调调起来，“春娘就不要多虑了，我身上的伤确实没有大碍，不必非要在军中治疗，若府上医侍处理不得，你再替我去军中请来军医亦未尝不可。”

此时，春娘已经不是那麽关注王昭云背上的伤了，却是直勾勾地盯着小主子倏然转红的耳垂，不免从後探出了眼，细看姑娘家枣红的脸蛋，暧昧地问：“姑娘和姑爷在武埠山可是生了什麽事？”

姑娘于情爱之事甚为愚钝，便是姑爷多次明示暗示，她都如磐石般坚硬不可破。

然今日倒是怪了，姑娘竟能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同姑爷碰面时那些醋酸的硝烟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