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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2页)

“好。”退思马上拿出自己的手机,因为要上网课,平常打卡作业,她很早就独立使用手机,和许多家教严格的孩子不同。也因为家里没人照管她这些事,她只有自己管自己。

“‘不咬人’!呵呵……”钟岩重复退思的微信昵称,笑出了声,觉得和她本人单薄的形象不搭。

退思也在看他的昵称,“破岩中”,她凝神片刻,擡头问他:“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那个?”

他立刻点头,浓眉清晰,眼中聚了聚光。

从厦门到北京,直飞三个小时,退思本来带了书来看,打发时间,结果被飞机小窗外的云海翻腾吸引住,迟迟没翻开书页,钟岩顺手借去看了一路。

飞机一落地,出了机舱,胡老师提醒大家:“可以拿羽绒服外套出来,北京地面温度零度,当心不要感冒!”

原来发的这套营服是室内穿的,退思看着其他人纷纷开箱子拿出各色羽绒服,呆了呆。

“赶紧拿衣服,北京很冷,後几天预报下雪!”钟岩说到下雪,不由兴奋,期待之意。

“。…。。奥,”她听着催促,没动。

钟岩兀自拿了件中长款的黑色adaGoose出来,发现退思没有要开箱子的意思,伸手拉住她,坚持要求:“加了衣服再走!”

“我,出来时忘在家里了,没拿!”她说,只好这样编。

他惊了惊的眼神,这麽冷的天寒地冻,像她穿这麽伶俐一身,别说正在发烧,就是运动员体魄,也得冻出病来。

“拿着,穿上再出去。”他不是询问的意思,果断把衣服套在她身上,他的中长款成了她的超长款,一直长到脚踝,挺好,保暖。

“那你呢?”

“我还有一件。”钟岩伸手进箱子里翻,昨晚阿嫲非让他带上两件替换穿,他本来嫌多,不想拿,拗不过老太太坚持。真是该听老人言,感谢阿嫲的多此一举,他想。

北京真的比厦门大很多,去酒店就用了快两小时,剩下安排的环节很紧凑,胡老师取消了自由活动时间,提醒大家尽快下楼集合。

结果作为小队长的陈钟岩迟到了十分钟,把胡老师气得够呛,严肃批评了他无故脱队的行为。

他内心挺强大,表情如常,只点点头,接受了批评。

整队去参加座谈会,退思走在队伍前面,钟岩快步追上去,悄悄塞了个拿面巾纸包好的纸团在她手里,低声叮嘱:“先吃掉,退烧药!”同时,发瓶装水给她。

退思红扑扑的脸,正好和寒风吹过的情况相似,她才反应过来,他脱队去买药了,“谢谢!”她低声说,他已经走了,可能没听见。

晚上围桌吃饭,破冰,大家挨个儿做自我介绍。钟岩安排的座位,他坐在退思右手边。营员们都自带精英范,第一个介绍的同学说,我叫王一珩,双石中学高二七班,我爸爸是第一医院耳鼻喉科医生,妈妈在市政集团工作。让他这麽一带头,後面每个人都复制他的模式,到了退思,她中气没那麽足,显得虚怀若谷:我叫闫退思,明福中学初二,爸爸是全芯集团面板工程师,妈妈在街道办。

她说完,心里还在忐忑着,以至于并没听清陈钟岩说的内容。

用了朱佳萱的身份,反正她不知道。借一借吧,退思宽慰自己。

第二天他们去国博,太大了,个个走的丢盔弃甲人仰马翻,退思怕听不清讲解,总是走在最前面,钟岩因为初中时来过,这是第二次来,跟在她身後,看她穿着自己的衣服,有点儿大,但挺好看,异样的感觉。晚上回酒店,胡老师组织大家参加文艺活动,队员们多才多艺,吹拉弹唱,十八般武艺。酒店的活动室里,热浪阵阵。钢琴独奏完了,是中提琴和小提琴,还有横笛和独唱。

胡老师请钟岩开场,知道他钢琴八级。退思站在角落,第一次看到男生弹钢琴,这麽流畅自如,昂扬恣意。她仰望的眼神,微微擡起的下巴。

没什麽才艺傍身,一节钢琴课要五百元,她听岳梓瑶说过。欣赏吧,钢琴琴键流淌出的叮叮当当,她嗅到一阵金钱的味道。欣赏完了,她就趴在窗台上,看酒店後花园里纷纷扬扬落雪,嬉笑着争奇斗艳的人群,退思是这屋子里的小透明。

钟岩因为要维持秩序和组织现场表演,只在间隙放眼全场去找,寻到窗边小小背影。她对这些没兴趣,他想。

“好点儿了麽?”他忙中抽空,悄悄发微信问她。

“好了,谢谢你的药。”退思身体其实和外表看起来不一样,体制很强壮,睡饱了起来,就全好了。

“等会儿去看雪,等这里结束。”他约她。

“胡老师说结束要回房间就寝。”她是乖学生,对老师的话言听计从。

他算不上乖学生,“没事儿,我来找你。”他擡头朝她扬了扬下巴。

过了九点半,胡老师查完房间。退思和另一个初中组的女生同一间房,等她睡着,她悄悄套上羽绒服,蹑手蹑脚出门,有种做贼去偷偷快乐的兴奋,因为陈钟岩在一楼花园等她。

“快来,那边假山後面,积雪这麽厚!”他比了比,已经勘测一圈,找好了最好玩雪的地方。

“敢不敢溜冰,真的冰!”他问。

“敢!”退思骨子里胆大包天,堆雪人什麽的没意思,从半山腰滑下来才刺激。她只是被贫穷封印住,平常看不出,这点大约随敬柔,毕竟她是她妈。

不过半山腰也很快不够玩了,“那边湖面,可以下去!”她擡手指着西南角一处人工湖。

“走!”

这时雪停了,银装素裹,到处裹着白狐毛的领子似的,景观灯里的小小灯珠,像无数星星闪烁不停。

下雪真好玩啊,身在一尘不染的天宫一般!她在心里感叹……望着拉她的陈钟岩,他又暖又有力的手,

最後要上楼前,钟岩在湖边捡了一截枯树枝,找一片洁白没踩过脚印的雪地,写字。

退思凑过去,想知道他写什麽,原来他只是写年月日,好像标记日期似的。

“我来!”她接过他手里的木条,写一段话,用行书:天上何所有,历历种白榆。

随着她一个字一个字成型,钟岩不禁感叹:“你会书法啊!”自己那几个字,简直相形见绌。

“一点点!”她故意谦虚,其实从小跟着外公写字,每年春节前,邻居们都来找她们爷孙俩写春联和福字,最近两年,找她写的更多。

“这句什麽意思?”他没看懂,真诚发问。

她擡头展颜,露出笑脸。今晚美好得像梦境,像天上宫阙,梦幻泡影,神仙时刻。

“什麽意思?”他追问。

“瞎写。”她到底还是没说,可能觉得,没法言传。她後来独自坐在家里的床沿上回想,其实应该是,说了他也不会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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