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思看看车子前方,已经有隧道口大厦的灯光了,“我在前面下,你放我在路边就行了。”她更善解人意。
他忽然心里有气,怕什麽!他们之间有什麽见不得人的麽?他不怕,她更不用怕。“送你到明福中学,不用提前下车!”
这人真是,犟,没人怕!只是不想生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还是在前面路边下车。”她坚持。
他开出隧道,没减速。
她转头看他,他抿着嘴角,桀骜不驯的神色。
他也不知道为什麽要争这口气,直到车子停在美克美家大厦前,肖潇招手含笑走近,他才觉出一丝不妥。
肖潇拉开副驾车门的一刻,他彻底後悔了。
退思迅速投了一个责怪他的眼神,让他後悔不叠。
“哟!这位是?”肖潇明显隐去了笑容,抱起了手臂。
“总经办同事小闫!”他竭力挽救,但眼看着退思解开安全带,下车了。
和肖潇面对面,两人之间几乎衣袖相叠,她去路被挡住,“是同事啊!女同事的话坐老板的车,应该自觉一点,坐後排,有点儿边界意识。”肖潇吊梢眉,细长一条,尖锐锋利。
“肖潇!”他提醒她!
自然是拦不住的。退思没开口,偏身想走,肖潇上前一步,咄咄逼人:“再提醒你一句,没事儿最好是别坐,打车也用不了多少钱,老板都很忙的,不是你的司机!”
“你想多了,他不是我老板!”退思走前回头来,“陈董才是。”
说完她快走几步,穿过了马路,消失在夜色里。
中岩也没听懂她这最後一句话的意思,可能只是反驳肖潇。
他也没来得及深想,坐进来的肖潇马上开始连珠炮似的抱怨,填充了他的耳朵。“这种绿茶你是真的看不出来麽?”“我不管,你副驾的位置当然只有我一个人能坐,其他女人都不行,听见没有!”“你以後载谁都不许载她,她这种,一看就心怀鬼胎丶图谋不轨的脸,我猜她接下来肯定会扮柔弱,有事没事找你汇报工作丶找你帮忙丶向你学习,总之制造各种机会接近你……”
他实在不想听下去,打断她:“我没那麽抢手!”
“你有!”她成功被他岔开思路,“你这麽优秀,当然有!我男朋友最棒!”
他听笑了,其实是苦笑,肖潇没看出来,在她眼里,他的笑都差不多。
不过说起来,他也是凡人,听美溢之词,脸上表情缓和下来。只是等车子一挺好,他马上悄悄发微信给退思:抱歉,我应该提前停车的。
她这时刚赶到家门口,正拿钥匙开门,低头扫了一眼,没回复。
她没回复,他一整晚都情绪不高,坐在人群里,不怎麽开口,显得高深莫测。
退思推门进屋,外婆正擦地板,晚上的钟点工,在退思的强烈要求下已经不去了,但爱干净,没事儿就到处擦擦洗洗。
“外婆!”
“哟,你怎麽回来了?这麽晚了都,还跑回来干什麽!”外婆扶着拖把杆,转头来的脸,老了很多。
“你不是说身份证找不到了嘛,这事儿可大可小,我赶紧回来帮你找找,不行咱们得赶紧去挂失,补办!”退思走进去,警觉地朝旁边小房间瞄一眼。
“不在。”方菊花说,直到她在看敬柔,“好几天没回来了,被人堵门堵怕了!”
“现在还经常有人来闹麽?”退思关心地问。
“没了,她店也关了,人也跑了,就没人来找了!”
退思听完,没什麽更多的情绪。拉着外婆去房间,找身份证,“抽屉里都找过了麽?什麽时候不见的,是不是被她悄悄拿走的?”
方菊花摇头:“那没有,她走了之後,我还见过身份证呢,就在抽屉小包里放着,後来我拿了,拿到哪里不记得了!”她跟着外孙女到房里一一翻箱倒柜地找。
祖孙俩找了一阵,连床底下也拿扫帚扫过一遍,没看见。
退思只好找第二遍,她知道外婆习惯了,重要的证件都放在床头柜抽屉的月饼盒子里,细细翻过依然没有,坐在床沿上看外婆收拾床底下的头发和毛絮,一偏头,好像看到床头柜背後靠墙的缝隙里有东西。“外婆,这里!”她凑过去,推开柜子。
“哪儿呢?”方菊花蹲身伸头,觑着眼睛,还是看不见。
退思已经伸手从缝隙里把身份证拈出来了,外婆还在问:“在哪儿?”
“喏!这不是。”她拂了拂卡面上的灰。
“哎呦,怎麽掉在那里面去了,我一点儿也看不出见喽!”方菊花随口念叨。
老人家眼花,常常说看不见的话,退思没在意。
“外婆给你做个酒酿蛋汤,还有桂圆干呢!”
退思被外婆拉着,坐在餐桌边,她坐了一会儿,像是不放心什麽,起身去厨房,外婆正开火,“你去坐着吧,又进来干嘛!”
“我闻闻香味儿。”她笑说,其实闻到一点腐败的气味。说着,顺手开了冰箱门,立刻问道一股更明显的味道。“外婆,这几个菜,好多天了吧?”她端出一盘酱油很重,看不出是什麽菜的盘子。
“哪有,就昨天的!西葫芦炒肉呀,放着,可以吃的。”
“这个,都长毛了!”退思又找到一块满煎糕。
“不会的,哪里长毛,前面娥姐给我吃的,没吃完。哎,别扔啊,我看看。这不是好好的。”
方菊花把退思要扔进垃圾桶的一块满煎糕拿在手里,歪着头去看,坚持:“好着呢,能吃。”
退思这时才注意到,她好像只用右眼看,“外婆,你左眼是不是看不清?”
“没有啊,看得见!”她说。
退思伸出手,在她左眼前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