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的职级还是三级教师,赚得不多,工资定期会寄一部分补贴家用,未来几年内可能还是会帮扶弟弟上大学。”
眼前的男人为她量身定制了名为爱情的甜蜜圈套,只要她需要往前迈一步。她站在十字路口,缺失逻辑来回地说车轱辘话,又开始伤心无情地恐吓简时衍。
我家里条件不好,所以你再好好想想吧。简老师这麽聪明,我绝非最佳的结婚对象,应当切记三思後行。
若真打算继续走下去,会看到另一半陷在家庭的泥潭。
可简时衍明明选择找个良配,横竖左右,她扯了扯嘴角,既然想不明白,也想知道缘由。
“你弟弟在哪里读大学?”
“在省工大,学软件工程。”
“那很厉害。”
弟弟考到了省内的公办一本,她虽曾高考失利,和人提起都是在由衷为弟弟高兴。
“家里以後会让你为你弟弟买房吗?”
简时衍语气里没有任何的不对,陶枝念的笑容消失,酝酿起古怪的想法。她不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无非是她一开始想考教师编,就是看中公职人员买房优惠的政策。
住在教师公寓并非长久之计,陶枝念一直在了解临城的购房政策。她想搬出去,拥有自己的小房子。这两年过得辛苦一些,只要交够底线的社保期限,申请人才补助,能在冷门的地段买下一人居的小房子。
人与人果真是隔着云泥,简时衍不到三十,名下已有多处不动産。
她答非所问,并未直面坦言真实的想法,“或许吧。”
“你该多为自己考虑。”
语调绝非上位者的高人一等,简时衍心疼她说起家人无力执拗的态度,见陶枝念把心融成苦水,也不是滋味。
“你弟弟考得上工大,相信他未来也有能力养活自己和家庭。”
留在省内软工的就业前景还算得上明朗,没有多馀的评价赘述,简时衍只说她该多为自己想想。
极少有人真诚和她说这些,从小陈淑文总在她耳边说她是弟弟的榜样,她要好好读书,以後托举家人。
她也羡慕陈西禾。
陈西禾能够享受到比她从前好十倍百倍的学习条件和学习资源,无形之间,陈淑文心中爱的天平永远倾向于弟弟。
他的青春或许不是潮湿阴暗的,不用在医院的走廊蹲在地上写作业,不用经历造谣和攻击,更不用笼罩在断供恐惧之中。
陶枝念産生过怨气,陈西禾比她小好几岁,每次放假见面就幼稚黏在她身後叫姐姐的样子,又怎麽也气不起来,反而正因她淋过雨,舍不得陈西禾也走一遭她的日子。
大概被陈淑文道德绑架的过于根深蒂固了,状态不好自怨自艾,也会在想人生多磨,是不是她配不上过好日子。结尾通常是她无能狂怒地擦干眼泪,继续投入工作,努力赚钱养活自己。
如今简时衍出现,真诚地和她告白。
陶枝念没来由地瞻前顾後,把失态装作无事发生,她往往只是一条流淌流泪的尸体,在深邃的湖里溺死,担心起未来某天简时衍绝望地掀开她内里,发现蕴藏其中的只有单调无趣。
曾以为的爱情结局,定然是凄苦决绝,逃脱被抛弃的命运。
简时衍将女人微小的表情变化看在眼底,抹平陶枝念因内心痛苦挣扎而皱起的眉心,“我只在意你的感受,喜欢你这件事不是一时兴起,和你亲近不是单纯的出自色心,单单只想要一个吻。”
“我希望你是快乐的,更希望你是自由的。”
良久,他在沉默中蛰伏,“对不起,今晚是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因为我的自以为是,让陶老师感到被冒犯了。”
光线太暗,陶枝念恍惚,瞬间磨没了脾气。
陶枝念看到冬天的飞灰飘到了简老师的眼底,泛起难以辨认的潮气,就像是她吻上了他的眼睛,漾湿了他的睫毛。
陶枝念讶然地发现简时衍竟然快哭了,明明该哭的人是她才对啊。
她的心又酸又涩,终于占据了上风,尝到了甜头。
想开口,偏偏再蹦不出一个字。
情绪沿着地球弯曲的弧度滚落,这并非女娲炼石也弥补不了的裂痕,陶枝念尝试缓和语气,“我原谅你了。”
“以後的日子,多多指教吧。”
人类的语言果真贫瘠,无论如何,她想和他爱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