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夹雪
李轩月在惰性与放纵下,任由时间流失,等到後来顺安与穗文出演的那部恐怖电影上映,李轩月还没决定好光影上映的日期,等到日後定好日子,已然到了来年的秋天,撞上了主演之一的陆近风在国外拍戏的时候,陆近风因此缺席了上映前电影所有的线下宣传活动。
临近年底,受母亲催促,陆近风在国外一拿下中意角色,就紧着时间回来了一趟,在简单的家庭聚会里,李轩月依然没有出现,这回她并不是像往常那样不愿来,而是压根忘了这回事,在苦恼于《光影》的多个诠释思路时,她一面忍受着感冒的侵扰,一面烦恼该怎麽对待暂时准备住在她家照顾她的姜映山。
李轩月看着姜映山一脸忧心的面庞,说不出拒绝的话又不那麽想接受,到最後,侧过身去,什麽都没说。
姜映山也不再问,就这样住了下来。
李轩月明白她渴望陪伴,她接受她无微不至的悉心照顾,关心的话语,按时递来的药,她看着她在厨房不熟练地做饭,不知不觉间,渴望变成了需要。李轩月多年以後想起今日来,总觉得自己在这事上摔了个跟头……铃声响起,她看着母亲的来电,起身走到阳台,紧接着,现实的跟头来了。还未等她自己理解这事尝试爬起来时,她就听到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姜映山过来谨慎且小心地扶起了她,李轩月闻着她身上传来的香味,在这病到闻什麽都觉得难受的时刻,她感受到了从心底传达出来的安心。等到多年後,快要摔倒时,也是这阵香气迎来,接住了她,一直没让她吃到那些个跟头的教训,像是那场感冒始终没过去般,有什麽就那样自然地留在了她身上,她的心依然像那时,留下了长久的安心。
她被扶起时,摔懵的感受还未消散,李轩月望向姜映山,弱化了感受之间的边界,双眼不由泛酸,心也发昏,像是在品味酸过头的草莓,留在唇齿间的酸涩刺激到了大脑,吞咽下去,胃又泛起古怪冷意。
李轩月不动声色地感受着流淌在身体里的暗涌,似乎看到了未来,顿时,心里充盈起了阵阵狂热的情感,很快,她就将这无处安放的情感持续地释放在日後无数无理取闹的行为里,姜映山已在长久的等候里过早地全然接纳了这一切。她望向她,心中充沛着与那份情感同等重量甚至更为丰富的决心,这早已存在在她的生命里,仿佛早在还未遇见她前,她紊乱的心就在提醒着她,为预示着混乱平稳的那一刻的珍贵,注定好了遇见後的疯狂。
……
机票定在明早,陆近风揉着冻红的手,吃完饭後就回到了家里暂时休息,家里摆设和离开时一样,只是一些角落被各式各样的东西堆满,估计是母亲和詹松来过。
他走遍家里,开尽了家中所有的灯,以防像过去有一年一样突然迎接不愿意的惊喜,过了许久,没发现任何不寻常後,他松了口气,将灯一一关灭,只留下客厅的一盏。
洗澡暖热了身体,一走出来,身上气温又冷了下去,陆近风坐在沙发上,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漫无目的地滑过手机上别人发的生日祝福,用不了一会儿,就看得厌烦。他拿起遥控器,点开一部电影又仓促退出,总耐不下性子,指腹在按键上徘徊数次,他点开了那部新出的恐怖电影,或许是害怕的缘故,他对该类型电影一向不怎麽感冒。
明明早有预料,白顺安的模样还是出现得太快,他看着屏幕里的他,在不安且慌张的心里,没有丝毫泛起那时恶心的感受。或许是怕突然闪现出什麽,他闭上了眼,最近常于睡前想起的事浮现在了脑海,因而有了几丝困意缠住了眼,他擡手指腹摸着脸颊一处,无法唤起昔日的感受,回响在脑中的絮语停留在了“我喜欢你”上。
窗外雨夹雪的声音与空气的寒冷一同弱了下去,发丝上滴落的水珠滑过脸颊,洇在衣中,他睁开些许眼,视物保留着一种朦胧的模糊。
一呼一吸间,有份热意被引向深处,缓缓升腾的心绪也寻着踪影一同蜿蜒地流往一处。
忽而,他听清了窗外急切的声音,一如他的心,他的一只手向下伸去,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心绪与动作一同来回错乱着,他在几丝微妙的震颤下,微微松开些许捂住眼睛的手,漏出些许出神涣散却清亮的眼眸,仿佛躺在清澈溪流下的瓷器。他几度欲哭,眸中躲着份已藏匿不住的无助,些许喘息声里夹着哭意,几经克制下的浮动,失了呜咽的声息。
眼前的手心晃动,灯光时亮时暗,他回神些许。陆近风望向前方,看到了白顺安,恍惚间,白顺安似乎真的出现在了他眼前,就这样无感地看着泣不成声的他,热潮未消,仿佛在这寒冷夜里,他回到了潮闷的雨天,所有感受再度翻新,与当初截然不同,又仿若阳光普照在青沥路上,炎热的气息侵袭着他,他走在异国他乡的路上,再度去往了那次偶然遇见他的地方,与那时相似的打扮,他走在屋檐下,停在了白顺安曾站过的相近位置,陆近风看向前方,照得耀眼的尘埃翻滚在空中,这回,没有下雨,他在沸腾的空气里,闻到了灰尘的气味。
他的手肘逐渐压在枕上,困于陷落的柔软,凭此柔软,催生了灼人的热意,先前轻颤着抓握空气的手现在紧紧抓着枕头边缘。前额微微冒汗,混杂着细碎的泪与水落下,在一声声气息明显的呼吸声游走回荡时,唇一张一合,他轻声念着什麽,纠葛到分不清的所愿念想,呼出的气息揉碎了话音,怎麽也听不清。
等耳畔残馀的雨声消退时,他松了手。
他看着白顺安掉入了湖中,咽下口中唾液。
在涣散成一片朦胧的眼中。
终于,他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