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上十五朵牡丹组成蝴蝶寻芳纹样,灯下流光溢彩,给整间屋子添了鲜艳。但这份鲜艳还没有干透,湿湿软软的,好似吹一口气就会改变模样。
“你把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告诉我,就像第一回在青霖那样,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并没有和我商量的意思。”陆洗抓起那支画笔,顺着笔杆往上,握住林佩的手腕,“你这人,早早给我画好了格子,也偶尔愿意进来与我话温存,就是不让我踏出去半步。”
林佩在作画时还气定神闲,此刻手心突然渗出汗来,觉得无处可藏。
“收复北方失地需要三个条件,一是军队,二是名义,三是稳定的后方。”林佩道,“这三个条件我都可以设法满足你,但我不能允许你打破五军的平衡,我也不赞同迁都。”
陆洗道:“我提改动兵制和迁都了吗?”
林佩道:“没有,希望只是我的错觉。”
陆洗笑了:“那你对了,我不只是想,还要这么做。”
林佩握起拳放在唇边。
一丝腥气缠在喉咙里,咳不出,咽不下。
陆洗递去帕子:“与鞑靼发生战事才过去一年,你是不是就忘了,北方还有二三十万精壮胡族军队正对中原虎视眈眈,只要嗅到我们有一丝懈怠,他们立刻就会南下侵略。”
林佩谢过:“我没有忘,我同意在北方训练新军,但这支新军它不能跟着你姓陆。”
陆洗坐到林佩身边:“我不是想要兵权。”
林佩抬起眼,定定地看着他。
丹红的夕光照在纸鸢上,渐渐干涸了颜料。
陆洗笑叹口气。
他能看出林佩的心思,而林佩也看穿了他。
“我承认,我想要兵权。”陆洗坦白,“我想要的是一支团结一心、攻无不克的军队,而不是你替我从各个都督府七拼八凑出来的乌合之众。我想要调兵兼统兵之权,要北直隶直接指挥整个北方的军事,这才是迁都的意义。”
林佩道:“朝廷北击鞑靼……咳,咳。”
——“大人。”
温迎进来送姜汤。
宋轶也在门边探了个头。
陆洗看一眼,背过手站到窗边。
温迎轻声问道:“还好吗?”
林佩道:“不碍事,你去和宋参议核对一下腊赐。”
温迎点了点头,带上门,把宋轶拉走。
姜丝泡在一碗清水之中,缓慢地浮动着。
林佩端起汤吹了吹热气,眼前氤氲:“北方气候恶劣,行军艰难,粮草补给线长,民力财力消耗巨大,且蒙古骑兵机动灵活,难以一举歼灭,战事恐旷日持久。阜国本以南方富庶之地为根基,若将中心北迁,不仅削弱了对南方的控制,更可能导致内部动荡。你走这一步,势必削减东西南三边的军事开支,兵权重大,光这第一步就不可能轻易完成,如果不能平衡各都督府的利益,不按比例分配新军编制,必会有动乱发生,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