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骆道:“自从飞蓟堂在平北建立四分堂,我们也分出一支人去盯,发现他们最近和平北都司往来密切,像在帮忙运送一批货物,货物都贴着封条,车轮印痕很深,必是辎重。”
林佩道:“货物运往哪里?”
老骆打来清水,洗了脸,把布巾用力一拧:“宣府。”
瞬息,林佩的脑海中浮现文辉阁右侧屋中的那张沙盘。
宣府的位置在两山交汇处,平北和晋北的交界线上,同时也在大河东畔。
林佩收到老骆传回的情报,正提起笔想给在晋北担任布政使的李良夜写一封信,窗外刚刚亮起曙光,从晋北传回的一封密信先被送到了他的桌前。
封缄拆开,赫然是李良夜的字迹。
【近来不断收到宣府那边的消息,平北都司、布政使出面调集民力,正在修筑堡垒,征兵垦荒,且已有大批漕船运送粮食等抵达,与晋北地界仅二十里之隔。】
无论愿不愿意承认,这封信已经坐实了他心中的猜想——陆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借工部的名义拨款,将本应该属于兵部的度支先行用于增强北方军防。
宣府风云(一)
晃过神时,天已初亮。
林佩深呼吸一口气,吹灭案前的灯。
小巷里,风卷着草叶在石板上打旋。
林佩拢紧狐裘,抬头望了眼灰蒙的云层。
“林相,这边请。”主事提着灯笼在前引路,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自那银矿案之后,尚书大人每到二月廿八都来这间院子烧香。”
院中槐树虬枝盘结。
尧恩见林佩到此,眼中闪过一丝意外,躬身行礼。
林佩道:“六年前也是这样的天。”
尧恩神色微动:“那天若非林相指点迷津,下官怕已沦为阶下囚。”
“你一向秉公执法,何错之有?”林佩轻叹一声,伸手去剥老死的树皮,“只是朝堂之上,是非曲直往往不是一时能论得清。”
永熙二十二年的银矿案震动朝野。尧恩时任地方按察使,办案屡遭掣肘,举步维艰。
林佩知道这场矿难是太子党为遮掩贪腐罪行而人为造成的,连续两次压下尧恩的谏书,却在看到第三道的时候动了惜才之心。
林佩私下找到尧恩,教他顺从君意借势打势,用手中证据为筹码与毓王谈判,最终保全百姓,将涉案之罪人伏法。
此案之后,尧恩对林佩感激涕零,誓死效忠。
尧恩去房中为林佩端茶。
林佩道:“律法乃国之命门,刑律不彰,则奸宄横行,良善受戮;刑律不明,则赏罚无章,善恶莫辨。魏蓼汀状元卷所提第四项弊病就是典法失修,这事,我本要与你长谈。”
他喝了口茶水,继续道:“然而眼下朝局却有失去平衡之虞,不容不理。”
“林相是指……”尧恩放下茶壶。
林佩从袖中取出信件:“工部近日挪用修筑河堤的款项在平北宣府修建军营,分明僭越兵部职权,更可疑的是这些军营的规模远超寻常驻军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