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台上的风,带着秦岭深处草木的清冷,吹拂着我的衣袍。那股自关外窥见的、嫁接了生死、充满了阴谋的龙气,如同一根冰冷的刺,扎在我那刚刚圆融的道心之上。
我不能再等。
一步踏出,身影已自观星台消失。再出现时,已身在星隐谷深处,那片熟悉的废墟之前。
“三才祈愿坛”。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头被天雷劈死的巨兽,留下残存的骸骨。巨大的祭坛本体,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无声地诉说着我上一次逆天改命那惨烈的失败。坛下的土地,寸草不生,泥土呈现出一种被法则之力烧灼过的灰白色,拒绝任何生机的靠近。
我缓缓走到祭坛中心,这祭坛因一次逆天改命,另一次化神,已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
在那处被天雷劈出的、最深的凹陷旁,蹲下身,伸出手,指尖轻轻地抚上了那道最宽、最狰狞的裂痕。
一股针刺般的寒意,顺着我的指尖,瞬间窜遍全身。
那是天道反噬之后,留下的疤痕。它在警告,也在嘲笑。
我没有收手。只是将一缕,融合了我三世感悟,充满了“生”与“包容”的化神法力,如涓涓溪流,缓缓注入那冰冷的石缝之中。
那股寂灭之力,如同遇到了阳光的冰雪,出了“滋滋”的轻响,无声地消融了。裂痕依旧,但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戾气,却被我一点一点地抚平了。
华夏将面临的浩劫,不是简单的王朝更迭。那头披着孩童外衣的“怪物”,其野心与手段,远历代任何一位入主中原的君王。他要的不只是江山,更是要将我汉家数千年的风骨与魂魄,都彻底碾碎,换上他们那套征服与奴役的“道”,然后他们在人间享受万万年,我想,天道虽要用他们,却肯定不希望他们达成那样的目的。
所以,我不能坐视不管。
哪怕此举,会再次触怒天道,不过,我还有这份自信,我更理解天道的真义。
心念一动,刚刚圆满的道心,再起了波澜。
我慢慢平复了一下心情。
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我的右手,穿过了那冰冷的、坚硬的祭坛石板。
如探入一池,无形的,粘稠的水银。
我的手,在早已被毁坏的祭坛核心之中,缓缓地摸索着。最终触碰到了一件圆润规则的物体。
我将它缓缓地自那石之心中,取了出来。
那是一只造型古朴的司南,我的司南。
它并非由黄金或美玉制成,而是一种不知名的青黑色金属,表面没有任何纹饰,却天然地流转着一层,如同星空般深邃的光晕。它的底盘为方形,象征大地;中间是一只圆形的突起,如光滑如镜的天池;天池之上,则静静地悬浮着一柄,形如汤匙的磁勺。
它看上去与凡俗世间那些用来辨明方向的司南,并无二致。
但我的手在托起它的瞬间,却猛地向下一沉!
这不过巴掌大小的司南,在此静静地温养多年,其重量竟重若泰山!
它承载的并非是凡俗的“磁力”,而是这方天地本源的“空间”法则!
我能清晰地“看”到,在那青黑色的金属之内,一道比丝还要纤细的,创世之初的混沌之气,正在静静地流淌。
那便是属于“空间”的本源法则。
是“道”的具象。
勺柄并未指向南方。
它指向的是“无”。是混沌,是万物初始之前的那个“原点”。
这便是它能撬动天地法则,拨弄因果之弦的根由。
我将它托在掌心,那温润如玉,却又沉重异常,让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了那遥远的上古。
回想起寻找师父踪迹时,进入隐仙派的秘地,在壁画上看到了那隐仙派的祖师,在那场席卷天地的神魔大战之后,眼见天地崩坏,灵气衰竭,为给我等后辈,留下克制那魔心的大法器,自那破碎的天道法则之中,截取了这一缕“本源”,炼制成了这枚司南。
经几代传人,隐仙派大部分修士都飞升到新世界了,在将此物托付于白鹿居士,嘱托他等到当一白玉体之人现世,请传给他。
更想起了白鹿仙子在白鹿洞天,将此物交到我手中时,所说的那句充满了禅机与宿命的话。
——“天机,在你手中。如何落子,亦在你心中。”
我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倒映着万古星辰的眼眸之中,所有的犹豫与彷徨都尽数褪去。
只剩下一种将因果扛于己肩的决绝。
我捧着这枚承载了隐仙派数代人心血的司南缓缓地站起身。
我将它重新放回了那祭坛中心的凹陷之处。
“嗡——”
就在司南落入那凹陷的刹那!
整座死寂的祭坛,竟毫无征兆地剧烈地震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