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向青玄观走去,金光向四周扩散,一路走,一路轻轻挥动手指,那些被吹倒、吹歪的树木又恢复了原样,溪流又恢复了流动,青玄观的少部分建筑,我也恢复了,留了一些建筑残体,还有那山体的裂缝,我没有恢复,一来,确实累了,二来,也算是给后人一个警醒吧。
……
事情,总要承受因果。
夜色,如同一块巨大的、浸透了墨汁的黑布,将星隐谷的断壁残垣,连同我们的疲惫,都一并包裹了起来。
我不想全部重建青玄观,这里的原因前面已提到两个,后面还会提到一个。
今晚,我们准备就在废墟上过夜,明天继续恢复部分必要建筑。
看着夜色下的废墟,让我觉心境又一次升华,让我对道法自然,有了一层深的体悟。
于是。
废墟之中,一堆篝火“噼啪”作响,跳动的火焰将我们三人的影子,在残破的墙壁之上,拉得又长又扭曲。
通正默默地往火堆里添着枯枝。他那张茫然的脸上,此刻还多了一丝,经历了白日里的惊心动魄之后,尚未褪尽的后怕。
我则盘膝于火堆之旁,闭目调息。在废墟上感悟着近来生的事情,让人头脑更清醒,同时也弥补因施法而有些亏空的道体,慢慢地吸收着这山谷之中稀薄的灵气。
而崇祯则静静地躺在由几块还算完整的门板,临时拼凑而成的床榻之上。
他依旧是昏迷着。
只是他的眉头,紧紧地蹙着,那张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脸上,充满了痛苦与挣扎。应是在经历着一场无比煎熬的噩梦吧。
我知道,他应在梦中,正重新经历着他那悲剧的一生。
从初登大宝时的意气风,踌躇满志。
到斩杀魏忠贤,清除阉党时的,大权在握,志得意满。
再到后来,那无休止的党争,那愈演愈烈的边患,那天灾人祸的焦头烂额。
直至最后,众叛亲离,君臣离心,亲手斩杀妻女。
煤山之上,歪脖子老槐树下,那冰冷的,令人窒息的噩梦还在他脑海里放映。
一遍。
又一遍。
如同一场,永无止境的轮回。
……
“呃……”
一声充满了痛苦与压抑的呻吟,自他口中溢出。
他那紧闭的眼皮,剧烈地颤动了起来。
他醒了。
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原来充满了威严与猜忌的龙目,此刻写满了大梦初醒般的茫然与空洞。
他呆呆地望着眼前,那跳动的,温暖的篝火。
望着那坍塌了的,陌生的屋顶。
望着那屋顶之外那片缀满了璀璨星辰的宁静夜空。
“我是谁,我一直在做一场梦吗?”
“不对,我不是皇帝吗?,朕不是驾崩了吗?”
“……朕……这是……在哪?”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
“阴……阴曹地府吗?,这等荒凉!”
他挣扎着从那硬板床之上坐了起来。
他的目光,在四周那一片狼藉的废墟之中,缓缓地扫过。
最终落在了那个,正背对着他,默默地往火堆里添着枯枝的身影之上。
当他看清,那张在火光的映照下,忽明忽暗的,熟悉的脸时。
他那本是茫然的瞳孔,骤然一缩!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憎恶,瞬间,便将他那脆弱不堪的神智淹没!
“魏……魏忠贤?!”
他的声音尖锐得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
他连滚带爬地从那床榻之上翻了下来!他手脚并用地向后退去,脊背重重地撞在了那冰冷的,残破的墙壁之上!
他指着那个因他的尖叫,而缓缓地转过身来的,一脸茫然的老太监。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你……你在这阴间等我好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