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房姨太太12
“你……你……”王妈妈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她那只伸出的手如同被烙铁烫到一般,猛地缩了回去,藏到身后,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一步,撞在身后的梳妆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几个胭脂盒滚落在地。
她死死盯着木青,眼神里的怨毒被巨大的恐惧彻底取代,嘴唇哆嗦着,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刚才那狐假虎威的气势,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木青的目光依旧平静地落在她脸上,手中的银针纹丝不动。那冰冷的针尖,仿佛已经悬在了王妈妈的命门上。
“滚。”木青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驱逐力,冰冷刺骨。
王妈妈如蒙大赦!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什么任务,甚至连一句场面话都说不出来,她猛地转身,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撞开身后同样吓傻了的小莲和春杏,连滚爬爬地冲出了这间让她魂飞魄散的屋子,那狼狈逃窜的背影,活像身后有恶鬼在追。
沉重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哭泣声(来自被撞倒的小莲)迅速远去。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木青,和一室狼藉血腥。
木青紧绷的身体骤然松懈,一股强烈的眩晕和脱力感如同巨浪般席卷而来。她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手中的银针差点脱手。她猛地用左手撑住旁边的梳妆台边缘,冰冷的紫檀木触感让她稍稍清醒了一瞬。喉咙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剧痛。
她喘息着,目光落在梳妆台上那个敞开的素面银盒上。里面的柳叶刀、镊子、探针,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光。原主……那个被勒死的、看似怯懦的九姨太……她到底是谁?这些东西,绝不是普通女子能拥有的。
还有……地下那断断续续的敲击声……爆炸前那诡异的挖掘声……
混乱的思绪在极度疲惫的大脑中翻腾。她甩了甩头,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当务之急,是处理自己。她必须活下去。
“小莲,春杏。”她的声音嘶哑无力。
门口,两个被吓坏了的小丫头这才如梦初醒,战战兢兢地捧着铜盆和衣物走了进来,头垂得低低的,看都不敢看木青一眼,更不敢看地上那片暗红的血泊和昏迷的军官。
“把……把水端过来。”木青指了指梳妆台前的位置,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虚弱,“毛巾。”
小莲颤抖着将铜盆放在梳妆台前的绣墩上,滚热的水汽蒸腾起来。春杏将崭新的白毛巾放在盆边。
木青扶着梳妆台,艰难地挪到盆边。她看着铜盆里清澈的热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干涸血污、如同戴着一副暗红手套的双手,还有衣袍上大片大片的暗紫……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将那双沾满罪恶与求生痕迹的手,浸入温热的水中。
“嗤……”
温热的水流接触到冰冷粘腻的血污,发出细微的声响。暗红色的血丝如同活物般在水中迅速晕染开来,丝丝缕缕,如同纠缠不休的噩梦。清澈的水面迅速被染成一片浑浊的淡红。
木青面无表情,只是机械地搓洗着。血污顽固地附着在皮肤纹理和指甲缝里,需要用力才能搓掉。每一下搓洗,都仿佛在剥离一层无形的枷锁,也像是在冲刷掉方才那地狱般的经历留下的印记。温热的水流带走污秽,也带走了指尖残留的最后一丝滑腻触感,只剩下皮肤被搓洗后的微微刺痛。
她洗得很慢,很仔细。水换了一盆又一盆,直到第三盆水倒入,才勉强恢复了双手原本的肤色,只是指关节处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指尖的皮肤也因长时间浸泡而起了皱褶。
她拿起温热的毛巾,仔细地擦拭着双手,每一个指缝都不放过。然后,她开始清理脸上和脖颈上的血污。动作轻柔地避开那道依旧肿胀狰狞的掐痕。温热的毛巾拂过脸颊,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但触及伤口时,依旧引发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微微蹙眉。
小莲和春杏一直垂手侍立在旁,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她们看着木青动作,看着她苍白脸上那冰封般的平静,看着她脖颈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再联想到之前房间里发生的一切……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着她们的心脏。
终于,木青将沾满血污的毛巾丢进最后那盆已经变成暗红色的脏水里,发出“噗”的一声轻响。她看着铜盆里那浑浊的血水,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拿出去,倒掉。”她哑声吩咐,声音疲惫不堪。
小莲如蒙大赦,立刻端起沉重的铜盆,脚步虚浮地快步走了出去。
木青的目光转向春杏捧着的衣物。那是一套崭新的墨绿色丝绒旗袍,领口和袖口滚着精致的黑色蕾丝边,盘扣是圆润的墨玉,低调中透着奢华。旁边还配着一条同色的羊绒披肩。这料子和款式,明显比她之前那身水红旗袍高了好几个档次,也更符合一个“大帅身边人”的身份,而非单纯的“玩物”。
罗大帅的“恩赐”?还是……新的定位?
木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嘲弄。她不在乎。她需要的是干净和遮蔽。
“放下吧。”她示意春杏。
春杏赶紧将衣物放在床尾干净的地方,然后垂手退到一边。
木青解开身上那件早已被血浸透、冰冷粘腻贴在皮肤上的暗紫色旗袍盘扣。一颗,两颗……动作因为虚弱和脖颈的疼痛而显得格外缓慢艰难。